第十七章(第8/12页)

阴历七月二十二日,潍坊附属医院普外科手术室。我和五叔焦急地在外面等着。

手术这天,母亲非要来。“娘,你就别去了。我和我五叔就足够了。”我说。我是担心父亲真有意外,母亲当场受不了,岂不更给我添麻烦。

“你叔动手术,再有个好歹,怎么办?你不让我去,我在家里挂挂着也难受。”母亲眼圈红红的,低头帮我们收拾干粮。

“多带点,能省就省。”母亲说。

“娘,让你在家里你就在家里,你别去。过半个月就出院了,再说,又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个胃溃疡,切去就好了。”我诳母亲说。我和五叔出门走出老远了,还看见老母亲站在老槐树下张望着。

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时有医生和护士匆匆进进出出,不时有病人推进去和推出来。看来是要下雨了,正晴的上午突然变阴暗下来,黑云像魔鬼慢慢地压下来,走廊上变得更加闷热,人像在笼子里闷蒸一样。继而窗外噼里啪啦地响着,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滚动着,一道道亮闪闪耀着,抽打得我心里一揪一揪的。时间在慢慢地煎熬,我在焦急中不断地看着手表,已经三个小时过去了,不知父亲究竟怎么样?

终于,手术室门口探出手术医生疲惫的脸庞,那个田医生满脸是汗,摘下口罩,喘了一大口气,说:“手术结束了,正在缝合,等会儿就出来了。做得很顺利,周围淋巴结清扫也很干净。我写个病理申请单,你找护士长取标本。”

手术车推着父亲出来了,盖着白色的被单安静地沉睡着。我接过手术车,推着父亲。

“快点!别路上感冒了。”手术护士长说。“来,来,小心!平放。”到了病房,护士长有条不紊地安排着。“麻醉还没解,等他醒过来,不要喂水,不要喂饭,即使口渴,给他湿润湿润嘴唇就行。”

“谁是25床陪床的?”护士长问。“我是。”我说。

“你父亲做手术用了200毫升全血,200元。你们家属要是献上200毫升血,这200元就不用交了。还有,这是手术切除的部分,趁着病人还没醒,你先把它送到潍坊医学院病理室尽快确诊,医生好确定治疗方案。”护士长说完,把病理申请单和一个装满父亲胃切除部分的大号橡皮手套递给我,急匆匆地忙活下一个病号去了。

我看了看病理申请单:

病史摘要及临床检查所见:上腹部饱胀不适十余年,加重伴腹疼8个月。胃镜检查:见胃窦处1.5~2.5CM溃疡,病理为腺癌中分化。

手术名称及手术所见:胃Ca根治术,术中见包块绕于胃小弯两侧,大小约3×3CM,周围淋巴结3、4、5、7、9淋巴结肿大。

临床诊断:胃Ca

送检标本:1.胃大部及大网膜

2.腹腔膀胱淋巴结

在潍坊医学院病理教研室,一个长着黑黑胡子的名叫郭文君的老师热情地接待了我。他从手套里取出标本,用一个毛刷子在水龙头下仔细地洗刷着残胃。

“郭老师,为什么要冲洗它?我怎么看不出胃癌的样子?”我看着那一大块褐色的肉问。

“胃内部有很多杂质黏液,要做病理标本,必须先清洗掉。你看,这胃壁的黏膜层有很多皱襞、纵横沟和胃小凹,正常呈完整的长城状,但是这胃窦部处的黏膜糜烂隆起都出现不规则呈垛口样的断开,应当是溃疡或胃癌的表现。”郭文君老师说。

“郭老师,何时来拿结果?”我问。

“标本需要切片、HE染色,你三天后来拿报告吧。”郭文君说。

下午五点,父亲醒过来了,干裂的嘴唇嚅动着,“水,水,给我点水喝。”我按照医生的吩咐,用汤匙轻轻地在他嘴上喂一点,父亲张着嘴一个劲地要喝。

“叔,人家医生说了,现在不准喝水。”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