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K 遗失的字母表(第6/10页)

“狗。”我说。

尹斌庸笑了,眉毛抖动起来。“那是你猜的。”他说。“但你怎么能确定答案呢?其中一个办法就是通过统计学和研究频率分析文字。这就是1950年代我们所做的事。我们仔细查看了各种文字材料,包括现代和古代的,找出哪种动物的名字出现得最为频繁。所有的时代都一样:答案是马。于是我们得出结论,马和中国人的社会有最重要的关联。”

那些景象在我眼前闪过:一件青铜器,一辆埋藏在地里的战车,一个骑在马背上的男人径直冲过了木做的大门。尹斌庸继续说道:“1950年代,我写了一篇关于这个的论文。我还研究了英文和日文的文字材料,结论也是相同的。但和人类社会此为密切的第二种动物则不一样。英国人的是狗,而中国人的是马。”

讨论完马的话题以后,他谈到了中国文字改革中遇到的挑战。有些人宣称,中文里有太多的同音异义字,很难用字母写出来;必须要用汉字才能区别那些发音相似的字。尹斌庸承认,文言文的情况确实如此,但现代汉语却不一样。这就和收听电台广播一样——中国人不用看着文字,只要收听广播就能明白他们的语言,这意味着他们同样能明白字母化的文字体系。

“当然,只是理论上来说是这样,实践起来则很困难。”他说。“这么长时间以来大家都是用汉字,很难叫他们做出改变。如果改用字母体系,看古代文本就会有麻烦,这也是真的。让我们看看《红楼梦》,书里面同一代人的名字全部是同一个部首的。如果把文字体系改掉,这些细节就要遗失。最主要的是,积习难改。看看你自己的语言吧,英文也同样需要改革。乔治·萧伯纳就认为英文需要改变。”(注:萧伯纳为爱尔兰剧作家,曾获诺贝尔文学奖)

英语口语里大概有40个不同的发音,对于拉丁字母来说是太多了,很难有效地处理不同发音的词,因而常会出现不合逻辑的拼法。乔治·萧伯纳写任何东西都是用速记法,他在遗嘱里特别声明,以后他作品的版税,要用于资助创立一个新的字母表。1958到1959年,有476种英语字母表被推荐去参加了一场公开比赛,其中有4种获胜。有一个字母表是由一个建筑师设计的,在它的基础上制定了拥有48个字母的“萧伯纳式”字母表。只有一本书的一版用了这个新的字母系统,那就是《安德鲁克里斯和狮子》的特别版。标题的四个英语单词在这一版中是这样的:

凑巧的是,中国人在1950年代的时候也正构建着字母表。但他们的计划要严肃得多;这是由国家主席发布的命令,全国各地的语言学家们造出了2000多个中文字母体系的提案。有些人用的是拉丁字母,有些用的是西里尔字母(注:现代俄语等字母的本源),好些提案里混用了日语的假名表。 尹斌庸记得,有一个体系还用了数字。另一个方法是结合拉丁字母和中文部首。在这个体系下,汉字“法”可以写成:

语言学家还对拉丁字母进行了改造。有一个提案里建议,用四种新的字母去代表四种特殊的中文发音:zh,ch,sh,和ng。在这个体系下,ng的写法近似国际音标里的一个符号:

“东德人听说了,”尹斌庸说:“他们很快就设计出一部囊括了这些新字母的打字机,寄到了我们单位。他们说,如果我们用这个体系,他们的工厂可以为我们生产打字机。那应该是1952年的事,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但我仍然记得那架打字机,在1950年代末期的时候,它还摆放在单位里。那是架很漂亮的机器,我不知道它后来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