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K 遗失的字母表(第8/10页)

批评陈梦家

驳斥右派分子陈梦家的谬论

继续追捕和抨击右派人士:批评陈梦家和关锡

一篇文章里宣称:“右派分子陈梦家是一株毒草……永远不能让它扎根在土壤中。”另一篇文章形容他是“有阴谋诡计”的“牛鬼蛇神”:“为什么所有年代的反革命都憎恨简化汉字呢?他们真的想回到古代吗?”有人写道:“陈梦家仍然在拾人牙慧,他把西方资本主义汉学家所说的只言片语当成宝贝。”就是在1957年的这场反右派运动中,李学勤发表了文章,批评了陈梦家的经典著作。

而陈梦家这一方则是沉默。当局把这位甲骨文学者送到了商朝文化的摇篮——河南省,要他在那儿通过体力劳动进行改造。随后的五年,他被禁止在中国国内发表任何文章。

和尹斌庸谈过话以后,我爬了3层楼梯,这位文字改革者的年龄则增加了8岁。王均今年80岁,我提到陈梦家时,他露出了笑容。“战争年间,他是我的老师。那时候我们在昆明。”王均说。“他教的是青铜器上的刻文。那个班很小,只有三个学生。他就像我们的兄长一样。”

在存放报纸的档案室里,我收集了好些关于陈梦家的批评文章。我把它们拿给王均,问他还记不记得这些文章的作者。他翻了翻那些报纸,告诉我好些人明显是用的笔名。随后他认出了其中两个作者的名字:一个是南京的音韵学家,一个是福建的语言学家。这两个人都去世好多年了。

“你不用为这些批评报道费心。”王均说。“那些年代,人们所说的和所写的都不能算。他们没有自由。如果共产党想要批评谁,那么人人都必须批评他。那一年我也受到了批评。百花齐放运动时,我发表了一个评论,后来我的单位为此开了一个特别大会,专门批评我。甚至不认识我的人也必须要在会上发言。那些抨击我最厉害的人,我现在都不太记得了。我不恨他们。所以,你不需要关心是谁写了那些批评文章。”

我点了点头,随后我们谈了一会儿文字改革运动。在谈到反对改革的著名人物当中,我提到了袁晓园的名字。

王均的脸凝固了。他平静地说:“你了解她些什么?”

“不是很多。约翰·德汉克说他不喜欢这个人。他说袁晓园反对文字改革。”

德汉克形容袁晓园是老练的机会主义者。袁晓园一生中有大部分时间是在海外,为国民党做外交工作;她是中国的首位女外交官,任驻印度加尔各答,但她后来转而投靠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出于感激,共产党人给予她一些有优惠的商业执照,让她大赚了一笔。她把一部分赚来的钱投入到一本反对文字改革的杂志中。1989年民运被镇压以后,袁晓园马上就出现在了电视上,谴责参加游行抗议的人士。

“那女人是个骗子。”王均说。“她什么事情都说谎,连年龄也是。她今年95岁,但她说自己是100岁。”

这男人的脸上有了某种变化。他仍然微笑着,但下颚收紧了,眼里不易察觉地闪过一道光。

“她以前比周有光年轻。”王均说。“现在她比周有光还要老。你觉得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说我不知道。

“很简单。”王均说:“她撒谎了。她什么事都要撒谎。”

这男人还是微笑着,我也向他微笑着。不到十分钟之前,他还在谈着“宽恕”呢。

“我有证据。”他说。他走到橱柜那儿,拉开一个抽屉。抽屉里面有一捆复印文件和发黄的剪报。他的眼睛发亮了。

“首先,你看这个。”他把政府年鉴的其中一页拿给我看,上面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老太太:温和的笑容,波浪型的烫发,一副劣质的眼镜。她的生日被标注为190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