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必有传奇(第9/9页)

“看啥的?”

“没啥。”说着,那亲戚已脱得差不多,自个儿便开始脱。一件粉碎花的短衫,红兜,轻轻解去红绳……光溜溜的,拧开头上的水门儿。镯子在腕上怪别扭,洗到一半,脱了去,放在衣服上。接着冲水。

蓦地,一个人影闪出门。那人拿走了镯子。没成想那亲戚拽也没拽住,马面女人“嗖”跟着女贼闪出了门,直跑到八里路的正街上。正晌午,街上歇工的人回家吃饭,满满登登的。人都给愣住了。女贼愣在日头下,汗不停流,斜眼四下瞧,四下更是静静的。刚才的人声已被淹没。她偷了几个澡堂(其实该叫明抢),在八里路,这是头一次下手。她傻了眼。前几次,一路不用咋跑。澡堂一时半会儿追不出人来的。

晚上,马面到八里路接上他女人。一路听人说这桩事。一言一语,说说笑笑。人人见了他俩都扭头(都不敢看他们)。

“都、都、都给、给人看、看去啦?”

女人捂着脸坐在后座,一路颠簸,东拐西拐,把空场绕过去,月色就很浓了。女人才抬手,摸着金镯子跟自个儿男人,羞红了脸。马面攒了一路的话。回家却没说,就睡下了。女人睡得可香!

第二天,女人起来,马面人早去铺子了。

马面在铺子里一边打刀,一边想,想了三天。给舅舅打的快刀才痛快。好好磨磨,啥见了都得给吓得抖索。他拿自个儿打的刀,在铺子里磨。一层水,看一眼。一层水,看一眼。磨刀石溜溜响一夜。

口里人说那都是凌晨的事啦。

马面死在了铺子里。一层皮,一层肉,一层肉,一层皮,愣是把自个儿脖子给抹断了。

铁匠铺后来关了。马面女人肚子不久便大了起来。儿子出生赶上店门前修路。(过去窄窄的路,下雨变成小河,要顺到口里大街的水槽里去。雨大的年景可是有过漂木盆串门子一说。这下好了。)

一天,羊群打门口过。他儿子已七八岁,人挤在一群孩子里寻着地上的羊屎疙瘩跑(烟袋口的羊都去石榴河边放的),就跑出了烟袋口去。马面家的那时还没改嫁,她追出门,拐上大路,手搭凉棚。街边扯闲的都看着她。这些年,她老得不再惹眼。可是扯起“抠凉席”那段闲,还有人愿意笑笑。

“马路宽——马路——宽——”

孩儿们是越跑越远,再远更听不见她喊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