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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奇大笑着摇摇头。“看在上帝的分上,我会这样去说。过了这么多年了,也许你们两个老混账该放低身段了。”

但是那种正面相迎的交锋并没有立刻发生,等真发生的时候——三月份,第二学期中——并没有采取斯通纳期望的方式。他再次被请求去趟院长的办公室,时间定好了,暗示情况很急迫。

斯通纳晚到了几分钟。劳曼克思已经在里面了。他僵直地坐在费奇办公桌前面,旁边有把空椅子。斯通纳慢慢走过屋子,坐了下来。他转过头看着劳曼克思。劳曼克思在他前面冷冰冰地盯着,一道眉毛挑起来,浑身透着蔑视劲儿。

费奇同时盯着两人打量了会儿,脸上浮出一丝好玩的微笑。

“好吧,”他说,“我们都知道摆在我们前面的问题。就是斯通纳教授的退休问题。”他简略地讲了下管理规定——六十五岁可以自愿退休,不到这个年龄可以自己选择。如果本人愿意,斯通纳要么在目前这个学年结束时,要么在下一年两个学期结束时退休。如果系主任、学院院长同意,这位相关教授愿意,他也可以把退休年龄延迟到六十七岁,到了这个年龄,就要强制退休。当然,除非本人获得过杰出教授称号,得过首席奖,如果情况是这样——

“那种可能性非常渺茫,我相信我们会同意。”劳曼克思干巴巴地说。

斯通纳向费奇点点头。“非常渺茫。”

“恕我坦率地认为,”劳曼克思对费奇说,“如果斯通纳教授能够抓住机会退休了,对系里和学院都是最有利的。有些课程和人员变化,我琢磨了很久,这次退休也便于这些变化的实施。”

斯通纳对费奇说:“在我必须退休前,如果仅仅是为了照顾劳曼克思教授的突发奇想,我不想退。”

费奇转向劳曼克思,后者说:“我相信,有个很大的好处,斯通纳教授没有考虑到。他可以有闲暇时间搞些创作,而他——”劳曼克思巧妙地停顿了下,“在教学上的贡献又妨碍他创作。这个学术团体肯定会获益匪浅,如果他多年的经验果实——”

斯通纳打断说:“我无意在我人生的这个阶段才开始文学事业。”

劳曼克思坐在椅子里没动,似乎在向费奇求助。“我相信我们的同事是相当谦逊的。两年内,我本人就要根据管理规定被迫腾出系主任的位置。我肯定很想把自己的衰暮之年好好利用一番,我很向往退休后的闲暇时光。”

斯通纳说:“我希望自己仍然是系里的一员,至少等到那个吉利的时刻再说。”

劳曼克思沉默了会儿,接着若有所思地对费奇说:“过去几年,我印象中有那么几次,斯通纳教授从大学的利益出发所做的辛勤努力恐怕都没有获得充分的赏识。我想,评升正教授恐怕是他退休之年最合适的人生高潮。到时举办一场庆祝晚宴——也是一种恰当的庆祝仪式。那应该会相当惬意。虽然今年已晚了点,大多数提升已经宣布,我还是相信,只要我坚持,明年的提升还是可以安排的,以庆祝光荣退休。”

忽然,他想跟劳曼克思玩的这场游戏——而且,说来有些奇怪,还挺享受——似乎显得无聊和下作了。一股倦怠感油然而生。他直视着劳曼克思,有气无力地说:“霍利,过了这么多年,我想,你对我的了解要远远超过这个。我从来不在乎你认为可以‘给’我的东西,或者你认为可以为我‘做’的东西,或者别的什么玩意儿。”他停住不说了,觉得实在比自己想象的要疲惫得多。他又努力一把接着说:“关键不是这个,这永远不是关键。你是个好人,我想。你肯定也是个好教师。但在好多方面,你是个无知的杂种。”他又停顿了下。“我不知道你究竟盼着什么。可我不想退休——不会在今年退,也不会在明年退。”他缓缓地站起来,站了会儿,好像在积蓄力量。“两位先生抱歉,我有些累了。我得留待你们去讨论你们不得不讨论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