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译本译者序(第6/11页)

我们可以快速翻阅《不安之书》,就像翻阅一本通过不同异名展现自己的艺术家的终身随笔录。或者,我们可以把它看作一本旅行札记,一本“关于随机印象的书籍”(第442篇),贯穿佩索阿文学史诗始终的忠实友伴从未离开过里斯本。或者,我们可以把它看作某个人终其一生不生活的“没有材料的自传”(第12篇),他“像培育温室的花朵一样培育仇恨行为”(第103篇)。

《不安之书》有不同的写作形式,也有不同的作者。起初只有一本书时,它包含了后期象征主义的带标题的文章,而它对外公布的作者是费迪南德·佩索阿,但是,当它突变以适应日记体手记时,就必然变得更私密,也透露了更多的真情实感。佩索阿习惯于将自己隐藏在其他名字下面,最初选用的名字是文森特·格德斯。事实上,只有最初的那些日记是以格德斯的名义写的,它们也为《不安之书》的写作风格铺展了道路。据佩索阿的一篇用作序文的短文描述,格德斯这本“措辞温和的书”中“自传的主人公从不曾存在”,这在另一篇日记中也有所提及,就好像这是它的真实书名。按照佩索阿的出版计划,他开始引用文森特·格德斯作为《不安之书》的虚构作者,这意味着这本书和“温和”的日记是同一本书。另一方面,文档集还包含摘自写于1914年8月22日的“文森特·格德斯日记”的片断,这则片断对一位二流的葡萄牙作家进行了嘲讽,这当然不属于《不安之书》的内容。日记通常都写有日期,但是,1929年以前,《不安之书》几乎没有将注明日期的材料收录进去,当时文森特·格德斯已被解雇。不管佩索阿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绝不会将《不安之书》归结为一本日记,尽管书中收录了“杂乱无章的日记”和“清醒的日记”——或者以日记命名的简单记录——还有“自传的片断”的引用,这些文章都写于1915至1920年期间(根据手稿和体裁上的迹象可推知),当时正是格德斯的活跃时期。

1910年以来,文森特·格德斯是佩索阿笔下最繁忙、最有才华的伙伴。除了写日记,格德斯还做翻译,或者被认为翻译了像埃斯库罗斯3、雪莱4和拜伦5这类诗人的戏剧和诗歌,以及亚历山大·舍弃(佩索阿最多产的英文异名者)的怪诞小说《一顿十分奇特的午餐》。尽管格德斯推掉他的翻译职务,但他“的确”写了一些诗歌、若干短篇小说和几篇神话故事。其中一则故事《禁欲者》,剧名角色告诉他的对话者,天堂和涅槃是“幻觉中的幻觉。如果你梦见你在做梦,你梦见的梦是不是没有你在梦里梦见的梦真实呢?”这类沉思令人隐约联想起《不安之书》的诞生阶段,这便是为什么佩索阿决定委托格德斯来完成的原因,后者的博学多识使他具有为这部恢宏巨作管理作者的出色潜力。

作为《日记》的作者,文森特·格德斯的手稿还被认为是《不安之书》的早期部分,它还包括一篇题为《纸牌游戏》的短文(第351篇),叙述者像一个孩子一样,与他的老伯母在乡村住宅度过夜晚。这篇短文前面被标记上:

不安之书

标题为:纸牌游戏(是否包括《在隔离的森林里》?)

就语言和语气来说,《在隔离的森林里》和那篇短文(关于老伯母玩单人纸牌游戏时昏昏欲睡的女仆在泡茶的那篇)毫无相同之处。或许这篇短文不过是被当做某个章节的一个开头,和这个章节有着一样的标题,《单人纸牌游戏》和《隔离》这样的白日梦散文一样,成为一种练习,佩索阿写它们和我们玩纸牌有着同样的理由:打发时间。无论是哪种情况,这本书都遇到了麻烦。佩索阿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些漂浮在迷雾笼罩的古怪森林里的早期作品,他或许打算把它们都剔除出去。它们在日记中何以能安身?或许,除了日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