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第9/64页)

就像一个错误,就像男孩把这个救命的词和别的词混淆了。斯科特抬起头,因为精疲力竭显得十分迟钝。他们身后,太阳开始升起,给天空染上温和的粉红色。一开始,斯科特以为他们前方的大陆只是地平线上几朵低垂的云,但之后他意识到,是他自己在移动。

陆地,好几千米远的陆地。开放的海滩对着一块岩石弯成弧形。他们看到街道和房屋,还有城市!

终于得救了!

斯科特忍住庆祝的冲动。至少还有2000米要游,迎着激流和下层逆流的艰难的2000米。他的双腿在发抖,他的左臂已经失去了知觉,然而他仍旧感觉欢欣鼓舞。

他做到了,他救了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呢?

30分钟后,一个穿着内裤、全身发灰的男人背着一个4岁的男孩,踉跄地走出海浪。他们一起颓然倒在沙滩上。太阳已经高照,稀薄的白云勾出地中海的深蓝。温度在20摄氏度左右,海鸥没有重量地悬在微风里。男人气喘吁吁地趴着,躯干上下起伏,像失灵的橡皮四肢打弯。既然他们已经来到这里,他无法再动弹哪怕一厘米了。他垮了。

男孩蜷缩在他的胸口,轻声地哭泣。

“没事了,”斯科特告诉他,“我们现在安全了,我们会没事的。”

几米外有个空的救生站。后面的指示牌上写着:蒙托克州立海滩。

纽约。他一路游到了纽约。

斯科特笑了,露出一个纯粹的、快乐的微笑。

他想,真好,这将会是美好的一天。

一个眼白很多的渔民开车送他们去了医院。三人一起挤在皮卡车磨损的长椅上,破旧的减震器让他们上蹿下跳。斯科特没穿裤子也没穿鞋,没有钱也没有身份证明。他和男孩两人都饱受了刺骨的寒冷,他们已经在15摄氏度的海水里泡了近8个小时。失温让他们头脑迟钝,甚至无法开口说话。

渔民用西班牙语对他们大谈耶稣。收音机开着,多半是静电噪音。在他们的脚下,风从一个锈孔钻进车里。斯科特把男孩拉向自己,试图通过摩擦让他暖和起来。他用那只好手用力搓着孩子的胳膊和后背。在沙滩上,斯科特用他有限的西班牙语告诉渔民,男孩是他的儿子,因为解释真相太过于复杂。而真相是,他们两个是陌生人,被一起不寻常的事故拉扯在了一起。

斯科特的左臂现在完全废了。汽车每驶过一个坑洼,疼痛都钻入他的身体,让他晕眩恶心。

没事的,他告诉自己,一遍遍地重复这几个字。但在心底里,他仍无法相信他们大难不死。

“谢了。”皮卡车开上蒙托克医院急诊室的月牙形车道时,他支吾了一句。斯科特用他好的肩膀把门撞开,蹭下车来,身体的每块肌肉都因为衰竭而发麻。晨雾已经散开,暖阳照在他的后背和腿上,几乎有种虔诚的感觉。斯科特扶男孩跳下车,然后他们一起蹒跚地走进急诊室。

等候区几乎没有人。角落里,一个中年男子的头上敷着一个冰袋,水顺着他的手腕滴到油布地毯上。房间的另一头,一对老年夫妇拉着手,他们的头挨在一起。女的不时对着一团舒洁纸巾咳嗽,她一直紧紧地把纸巾攥在左手里。

一个接待护士坐在玻璃后面。斯科特费力地走向她,男孩拉着他的衬衣下摆。

“嗨。”他说。

护士匆匆打量了他一眼。她的名牌上写着:梅兰妮。斯科特试图想象自己是什么样子,他只能想到艾克米火箭在大笨狼的眼前爆炸后,它的那副样子。

“我们的飞机失事了。”他说。他的声音很大,吓了人一跳。

接待护士斜眼看着他。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