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学里(第3/25页)

片刻之后,都已编成了对子。我是男孩子一排的第二个,罗拉成了我的舞伴。当她把手放到我的手里时,她微微一笑。“我们要跳它个够!”我说。——于是我们都信守着诺言。一开始是练跳玛祖卡舞。第一节课结束了,一节舞还在继续跳,我们的老专家便用他的弓子敲起提琴盖来:“小波莱佳!菲利普先生!你们做一次示范!”随着他的琴声和歌唱,我们跳起舞来。——跟她一起跳舞,不算本领,我相信,她不会使任何人感到不快。这位老先生一声接一声地热情地喊着:“好极了!”那位诚朴的市长夫人满意地微笑着靠在她的沙发上,课程一开始她就以一名细心的观众的身份坐在那儿了。

夏洛特小姐成了我朋友弗里茨的舞伴,她的活泼的气质好像很快就使他忘记他先前对那个裁缝女儿的热情,这正遂了我的心愿。因为我现在在一定程度上把这裁缝女儿看成我的私有财产,我很羡慕她的美貌和优雅。我的眼睛总盯着她的那些衣着无可指责的竞争对手的目光,她们对我女友的凝滞不动的一瞥告诉我,这美丽姑娘的保护人还是有一件事没有想周全。手套对她那双瘦小的手来说太大了,显然已经洗过了。

第二天早上,我一走出教室,就一直心神不宁。我探身到立柜里翻寻,我的白铁皮储钱罐就保存在那里,我抠啊摇啊,直到我从那小口里一条红布舌旁弄出一塔勒硬币来。然后,我就跑进一个商店。“我要一副小号白手套!”我忐忑不安地说。

店员很内行地瞅了一眼我的手。“六号!”他说,同时把手套盒子放在柜台上。“请给我拿五号的吧!”我小声说明着。

“五号的?——可能不合适!”他准备拿手套在我手上量一量。

我的脸一下滚烫起来。“不是我用!”我说,而且一再道歉,说我的一个妹妹来不了,只能由我替她买。铺展在我面前的镶白缎带的小手套,使我高兴到了极点。我买了两副,离开商店不一会儿,就从街上雇了一个小孩。“把这个送给莱诺拉·波莱佳小姐,”我说,“代市长夫人问好,这里是上舞蹈课用的手套!办完给我回话,我在这个街角等你。”

十分钟以后,那个小孩就回来了。

“怎么样?”

“我把它交给老婆婆了。”

“老婆婆怎么说?”

“可能太多了,市长夫人今天早上已经送了一副了。”

“好!”我想,“这么说,她什么也没察觉。”

在下一次舞蹈课上,罗拉戴了一副新手套。我不知道,这是我送的,还是市长夫人送的。但它套在那光亮的手腕上就像铸就似的那样熨帖,现在看上去没有谁能比身穿黑衣裙的罗拉更高雅的了。

课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练完了玛祖卡舞,就练四组舞,在后一舞蹈里是弗里茨和罗拉一起跳。——这其间还未见她和别的女孩子有什么交往,只是跟高个儿的燕妮有些接触。燕妮是最年长的,我认为也是她们当中最聪明的,我看见有几次她们坐在一起谈话;回家的路,除了一小段她们俩也是同路,有一次在路上燕妮还把自己的胳膊搭在这位裁缝女儿的胳膊上呢。除非老教师带着他的提琴向她走来,给她示范他青年时代的这个或那个芭蕾舞动作,把艺术表演的最细腻的技巧透露给他最得意的学生,这个女孩子在跳舞的间歇时间里大都是一个人站在一边。我常常偷眼瞧她,她好像无动于衷地听那位老人说话,只是间或朝他睁大她那黑色的眼睛或者沉着地约略模仿一下他的众多艺术形象中的一个。但当我们排好队,这位大师开始拉小提琴时,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她好像除了舞步和旋转,什么也不想,她的眼睛好像望着遥远的地方——她的思想恍如梦境,她的嘴在微笑,她的小脚无声地擦来擦去,在地板上游戏。——“莱诺拉,你在哪儿?”我问她,就势在一节舞蹈中把手递给她。——“我吗?”她高声说,如梦初醒似的轻轻地往后掠了掠她乌黑的秀发,同时舞步一回转,又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了。就是现在,只要我一听见西尔歇尔(3)的外国民间乐曲中的西班牙舞曲,我就会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