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几番折腾,却是一场空欢喜(第2/18页)

至于坐在角落里的那个黑胖子,郭老头更是打死也不敢得罪。凌海镇在山海关外,论衙属归奉天府管辖,可是要论这片儿官面上谁的势力大,那还得说是奉天大营的盛京将军。这黑胖子就是盛京将军麾下的一名姓许的营官,隶属奉天尚阳堡。他每年来此接运军马,行事骄横霸道,手下一群虎狼兵,从来无人敢招惹。只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这许营官孤身一人到了凌海镇上。

衙门口的捕头要是和军营里的军官在自己店里打起来,别说百年老店,就是千年老招幌儿也非拆个精光不可。郭老头心里暗暗叫苦,他本来不想多言语,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打个圆场再说:“顾头儿,您说‘万恶淫为首’,这话我可听过。听说这犯人下狱,就数采花贼让人瞧不起,晚上睡觉离尿壶最近的地方都留给采花大盗,这事是真的假的?”

“那是不假。”顾捕头淡淡一笑,“采花贼到了狱里,要先挨一顿‘开门炮’,不打断几根肋骨不算完。”

“这么惨?”

“谁让他被人瞧不起呢,坐牢的也有英雄好汉,当然不会轻饶了这等无耻之徒。不过这还不算最惨的,咱们当捕快的都知道,最惨的是天报。”

捕快都有一肚子的奇闻秘辛,顾捕头这么一说,在场的人无不竖起耳朵来听,大厅里更是鸦雀无声。

顾捕头不紧不慢道:“这事儿我也是听同行说的,说是天津卫有个姓卢的富户,家中有个独子,打小就骄纵得无法无天……”

这卢少爷仗着家里有几个造孽钱,结交了一帮恶少,平素欺压乡里倒还罢了,他们还专拣人烟稀少的道路埋伏起来,等那落了单的大姑娘小媳妇路过,一拥而上劫持而去,等到把人放了,自然清白已失。这些女人不是为了名节把苦水咽到肚子里不敢说予人知,就是干脆一条绳子上了吊。偶有告到官府的,荒郊野岭哪来的人证,再加上这卢家有钱,一手请来讼师打官司,另一手用白花花的银子上下打点,弄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老百姓简直恨透了,背地里给卢少爷起了外号叫“卢狗子”,说他是一条发了情的疯狗。

“啊,是那开油坊的老卢家……”一说“卢狗子”这外号,便有人低低出声,一张嘴是天津口音,本乡本土,自然早有耳闻。

“对,他们家是开油坊的。”顾捕快接着往下说,“去年夏末,也是像这样的傍晚时分,这群恶少正在镇口的土地庙闲得发慌,忽然雷声隆隆,一大片黑云把天遮住,急风暴雨突如其来,白昼霎时变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恶少们在土地庙里躲雨,卢狗子在庙门口望闲,一道闪电划过,隐隐约约看见庙前面不远处有个以手遮头的年轻女子,正急急忙忙往镇子里跑。

卢狗子喜出望外,叫几个同伙冲出去,把那女人拖回来,不由分说便轮番把她糟蹋了。然后他们一哄而散,把这女人丢在庙里,反正天色漆黑,雷声阵阵,看不清也听不清,这女人的哑巴亏是吃定了。

卢狗子和几个人去喝酒,到了晚上吃得醉醺醺回了家,此时风也停了,雨也住了,他还没到家门口就听得阵阵哭声。等他问明白怎么回事儿,当场酒也醒了,人也瘫了。

讲到这儿,顾捕头停住话语,冲着方才说话的那津门商人扬了扬下巴:“你既听过卢狗子之名,想必是知道这档子事儿,给大家伙讲讲?”

那客商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戒惧之色:“唉,说来真是报应。你们猜卢狗子和同伙在土地庙糟蹋的那女人是谁?嘿,那是他亲媳妇!”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都觉得身上汗毛直竖,目瞪口呆地望着顾捕头。

“要不怎么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呢。”顾捕头一仰脖把郭掌柜端上来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