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笑·沉鱼记(第2/6页)

于我而言,她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到最后,范蠡送入吴宫的女子是我而不是她。

那一日,我自台阶上,看见胭凉唇角苍白的微笑。听见文大夫轻声地责备,明明是奉送两女,为何只有西施?到底有何用意?

范蠡只以沉默抵住一切流言飞语。而我明白,爱情是范蠡不将胭凉送出的最好借口。

姑苏台上,我第一次见到吴王夫差。他虽冷漠,却不似阴险狡诈之人。我甚至能预感到,天下必有一日会在他的手中。

称霸天下是寡人一生的梦想。他站在大殿上笑着对我说这句话时,我仿若看到了大肆铺泄的鲜血。

伍子胥在一旁极力劝谏,要他以江山为重,尽快除掉勾践,以免后患无穷。老臣日日观望星相,发现近日北边有一颗不祥之星初现端倪,而昔日越国都城会稽正在北方,老臣惶恐……她在姑苏已囚禁十年之久,任她再有什么宏图大志,也消磨殆尽。况她深知寡人的心,送来越女西施,足以证明,她对我吴国已俯首称臣,构不成威胁。相国又何必担忧?

伍子胥再无话说,只能愤恨地望着我。

美酒佳肴,琼楼玉宇,馆娃宫内,笙歌四起。

没多久,范蠡因献美有功,被夫差委以重任,并赦免囚禁十年的勾践返回故里,安度余生。

那一天,我见到了传说中的女王勾践。她果真是惊艳貌美,随蒙着黑纱,依旧是风华绝代。

临走时,范蠡没有回头望我一眼。倒是他旁边的胭凉,冷漠着一张脸,频频回望。我知她在向我炫耀,我那从来不曾得到就已经永远失去的爱情。

我不甘心。眼泪疼进心里。我对自己说,只要范蠡你回头看我一眼,哪怕只一眼,我就会成全你。

马车声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

我才直到,原来任何事情,从一开始就有定律存在。毁灭的归于毁灭,美好的归于美好。

比如白云在天空心里,天空在江河心里,而江河在大地心里。又比如胭凉住在范蠡心里,而范蠡住在我心里,可是,我要被谁放进心里?

半月后,范蠡再次入吴宫,比我预想的时间还要早。可想而知,他是多么紧张胭凉。

他越是在乎的东西,我便要他越快失去。这样,他才能与我感同身受。他赐予我的痛苦,我必要加倍从他爱的人身上夺来。

他的手是冷的,脸是凉的。劈头盖脸地问,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明知道我不希望将胭凉送到吴宫。

我只是不甘心为越国牺牲的人,只有我。凭什么我一无所有,而她却可以得到所有?凭什么?难道范大夫要逼我中途失节,倒戈向吴不成?

其实他与我都明白,此番兴师问罪不过是徒劳。胜者王,败者寇,以现时局势,夫差要得到一个女子,无人敢拒,更何况是想伺机而起的小小降国臣子。

他说,吴王召胭凉入宫,不过是当一个使婢,你求他收回成命,他必定听你的。求求你。

他卑微地跪在凉如水的馆娃宫内。他越是如此,我的心便越发地狠起来。我站起身,像当日他待我那般,头也不回地走入珠帘内,再不曾出去。

良久,良久。我才悲哀地发觉,不论头也不回的人换作是我抑或是他,疼的,仍旧只有我的心。

直到夕阳沉下去的时候,侍女进来通报:范大夫还跪在外面。

我打翻了一屋子的陶瓷,奇珍异宝,打翻了所有能发出破碎声响的东西,仍不解恨。然后,我如倦鸟般瘫痪在桌边,侍女们惶恐地跪地求饶。

我隔着一串串珠帘,看着那个男子,我很想问他,既然那么容易忘记,为何还要戴着那个紫色锦囊?为何戴着它的同时,心里却爱着别的女子?我其实更想问的是,为什么就是不能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