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笑·沉鱼记(第3/6页)

楚胭凉是我向吴王要来的使婢。

伍子胥初初是劝谏,并为此在大殿上当场拂袖而去。夫差也觉得没必要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使婢与相国滋生芥蒂。他说,吴宫上百侍女你随便选几个去。

吴宫可以用来当使婢的女子很多,可是我偏只要胭凉。或者说,我缺的不是使婢,只是一个沾染了我爱情的人。

我以为胭凉她该同我一样,在吴宫这座囚笼里,失去爱情,生不如死。然而,并非如此。她的脸上有花朵的清香,她的头发沾着晨露的雾气,她的双眸即便在最漆黑的夜中,也能发出光来。

她叫我娘娘。她说,娘娘,你能不能把大王让给我。

她不是询问,不是请求,是一句志在必得的张扬。她以为只要她一招手,世间万物便会如范蠡一般,朝她靠拢过去。

我笑,不能。我爱大王。哪怕是虚情,我也要将戏做到高姿态,我不能在任何一场缘分里,都输得一败涂地。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较量里,夫差不过是一颗棋子,被我随时拿来迎战胭凉。她受伤的眼眸,让我从范蠡赐予的伤害中,获得暂时的快感。

我会故意抛一些暧昧的话,让夫差对我信誓旦旦地承诺;我会站在姑苏台上,为夫差凌波移步,舞一曲《采莲舞》;我会在每一个百官朝拜的庆典上,接受他们千年万年长的祁愿。

而这样的场合,我必会让胭凉站在身边。她的怨与恨,在逐日的煎熬中,已然长成了锋利的剑。

夫差连续数日不早朝。伍子胥在那一日,突闯后宫,扇了我一耳光。他不顾夫差已铁青的脸,仍在那里说教,请大王以社稷为重,并列出夏亡于妺喜,周亡于褒姒的例子。

我忍住脸上的灼痛,望着夫差。他惊慌地过来扶我,满眼的歉疚,令我无地自容。

那一刻,我突然好想要一个安稳。不管身边的人是范蠡,还是夫差,抑或任何一个男子,只要他能善待并珍惜我,我都愿意停憩至此。

所以,我飞鸽传信给范蠡。我想告诉他,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巾帼女子,既然他给不了我爱情,那么换作夫差也一样。在乱世,一个女人,所能依赖的全部信仰,只是能给她安稳的良人,与爱无攸。

范蠡很快到姑苏城外的桃花溪与我会合。他说,很多事我们都不能如愿。比如大王,比如胭凉。可是,西施,若你要一个承诺,那么,等越王得回江山,等所有的所有过去后,我就与你泛舟若耶溪,归隐桃林,可好?

我就此信了他。或者说我明知道这是个美丽的谎言,我还是选择了相信。

那一夜的月色,皎白如瓷,轻柔似水。我伏在他的怀中,以为自己拥有了天长地久。奋力的飞蛾仍在选择扑向远方,新生的花朵在风中匍匐倒地。

他开始对我讲很多话。讲他的从前,讲遇见过的不同的人,自然也讲到了一个女子。他说她有乌黑的发,光洁的额头,清澈的双眸如暗夜里最亮的星辰。她笑时,整片天空都明亮了。她美得令所有人都动容,没有人不爱她年轻时候的容颜。可是,只有我,爱她任何时候的样子。说到煞尾,他狼狈得垂下头去。

我对他说,从此以后,你的心里只许记住我。难道我就不及胭凉的万分之一好?

范蠡抬头望了我一眼,似想说什么,却又无声地低下头去。

在我一心痴缠范蠡的同时,胭凉趁虚而入地攻夺了夫差的心。我承认自己是故意的。故意制造机会,让夫差注意胭凉,故意在夫差面前提及胭凉的诸多好。

夫差的手,尚环绕在我的腰际。他低下头来,西施,既然她这么好,寡人纳她为妃,你说如何?

当然好。我几乎脱口而出。为什么不好呢?我得到范蠡,而胭凉得到夫差。爱情大抵如此,不是舍弃就是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