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感冒了(第3/4页)

由于心思都转移到嗜好上了,我犯下了可怕的重罪——嚼猪排的时候一直没尝味道。但对味蕾而言值得高兴的是,我正想象着目击者在束缚中激烈挣扎的模样,牙一口咬到叉子上,硌得我一下抛开脑中的愉快幻想,回来继续享用晚餐。我舀起最后一口黄米饭与最后一粒酸豆放进嘴里,这时丽塔说:“总之,这个医保报销不了,所以——我今年本该分到一份不错的奖金,而牙箍非常——阿斯特不经常笑,对吧。也许如果她的牙……”她忽然不说了,挥了下手,做了个鬼脸。“噢,莉莉·安,”她说,“你真的需要换片尿布了。”丽塔抱着孩子起身穿过走廊,走向婴儿床,身后拖着一股绝对不是猪排味的芬芳。我放下空盘子,叹口气坐回到沙发上:德克斯特正在消化中。

出于某种奇怪而非常恼人的理由,我没有让今天的烦恼悄然化成一团满足的浓雾,而是一头扎回到工作中,思考起马蒂·克莱因与那一团被称作他的尸体的恶心烂肉。我并不十分了解他,即使了解,我也无力分析与他有关的任何一种情感联系,哪怕是我工作时常见的那种。尸体不会令我困扰,我偶尔还会自己制造一两具。但就算我从未牵涉到犯罪中,看尸体、接触尸体本身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虽然我觉得最好别让我的同事知道,于我而言,死个警察不会比死个律师更让人不安多少。可像这样一具被砸到彻底没人形的尸体……情况就非常不同了,几乎可以说不可思议。

杀害克莱因、把他殴打致死的狂徒是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这是当然——但考虑到整件事儿做得如此周密,整个过程如此漫长,远远超出一般可以接受范围的杀人的狂热,我觉得非常不安。那需要非凡的力量和耐力,与目前为止最令人恐惧的控制力。在整个疯狂的杀人过程中,在所有骨头都被砸烂前,冷静地控制住力度,以免下手太重,过快导致死亡。

出于某个理由,我非常确信这绝不是一起单纯的、相对无害的单次作案,绝不是某个人不小心滑过那条线,在数小时内一直处在精神失常的状态。这似乎是一种模式,一种存在的方式,一种永恒的状态。疯狂的力量与暴怒,结合临床控制——我无法想象哪种生物能够做到这点,我也不愿意去想。但我再次感到,不久的将来我们会发现更多被砸烂的警察。

“德克斯特?”丽塔在卧室轻声喊道,“还不睡吗?”

我瞄了演电视上的钟:接近半夜了。光瞅那些数字我就能感觉到自己有多累。“这就睡。”说着,我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伸腰。困意不期而至,我真是欢迎至极。显然到睡觉时间了,明天我还要担心马蒂·克莱因和他的惨状。罪恶每天都能大丰收;至少,在那些非常好的日子里是这样。我把盘子放进水槽,然后爬上床。

远在塞满羊毛的昏暗梦乡里,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推挤进我的脑袋,像要回答一道暧昧却又苛刻的问题似的,我听见一声巨大的轰响——我醒了,一大股鼻涕从鼻子里流出来。“噢,天啊,”丽塔从我旁边坐起来,“你冻感冒了——我就知道你会——给,纸巾。”

“谢……谢。”我也从床上坐起来,接过她手里的纸巾,捂住鼻子。又一个喷嚏,不过这次都喷在纸巾上了。我感到鼻涕在我手里蔓延开。“噢噢噢。”黏液滴到手指头上了,而且骨头里传来一阵钝痛。

“噢,看在上帝的——给,再拿张纸巾,”丽塔说,“洗洗手,因为——看看时间,该起床了。”我又拿起一张纸巾捂住脸,不等我做出别的反应,她已经起身下床,留我独自坐在那儿流鼻涕,一心想着邪恶的命运为何要将这等痛苦强加给不该受此重罚的我。头疼得很,像灌满了湿沙子似的,还漏得我满手都是——除此之外,我不得不带着一个反应慢吞吞的脑袋起床上班。它像被罩在雾里一样,而我根本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弄明白这雾究竟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