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三章 图尔斯家族(第3/30页)

图尔斯太太用印地语辱骂了莎玛几句,那些话很下流,震惊了毕司沃斯先生。那女人看上去平静下来了。图尔斯太太保证要严肃处理这件事情,而且给那女人一双免费的肉色长筒袜。那女人又开始重新讲述她的故事。图尔斯太太认为事情已经了结,重复说她免费送一双长筒袜。女人不慌不忙地讲完。然后她慢慢地走出商店,犹自喋喋不休,夸张地扭动着肥大的屁股。

字条现在到了图尔斯太太手中。她把字条拿得远远的,停在刚刚高于柜台的地方读着,隔着面纱轻拍嘴唇。

“莎玛,这是一件毫无廉耻的事情。”

“我没有想过要做这件事,妈妈。”莎玛说,泪水夺眶而出,就像一个要被鞭打的女孩。

毕司沃斯先生的迷恋烟消云散。

图尔斯太太把面纱拉到下巴那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一直看着字条。

毕司沃斯先生从商店夺路而逃。他来到高街上宋夫人的大咖啡馆,点了沙丁鱼卷和一瓶汽水。沙丁鱼很干,洋葱的辛辣刺激着他,面包上的硬皮划破了他嘴唇里面的黏膜。他只好用他没有在字条上署名、因此可以否认字条是自己写的这个念头来安慰自己。

回到商店的时候他决定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并决意不再看莎玛一眼。他小心地准备好刷子开始工作。看见没有人注意他,他松了一口气,更让他感到安慰的是莎玛那天下午没有在商店里出现。他心情轻松地在石灰白的不均匀的柱子表面画了一只宾治狗。在狗的下面他划了线并描出“便宜!便宜!”的字样。他把狗涂成红色,第一个“便宜!”涂成黑色,第二个涂成蓝色。他下了一两级梯子,又划了更多的线,在这些划线中他详细地说明了图尔斯商店提供的便宜货物,他采用嵌入法描出文字,把柱子的一部分涂成红色,这样留下的空白就成了石灰白色的文字。在红色带的顶部和底端他留出一些石灰白的小圆圈;他用红色重笔切入这些小圆,从而造成一个巨大的红色装饰板被悬在柱子上的效果;这是艾力克的一个设计。他全神贯注地工作了整个下午。莎玛那个下午再也没有露面,有那么一会儿他完全忘记了早晨发生的事情。

就在四点之前,商店关门而毕司沃斯先生结束工作之时,赛斯来了,一副在田里劳作了一天的样子。他穿着满是泥泞的半筒靴,戴着一顶溅满污点的遮阳帽;在他汗津津的卡其布衬衣口袋里装着一本黑色的记事簿和一个象牙色的烟嘴。他朝毕司沃斯先生走过来,用生硬的带着权威的口吻说:“在你离开之前,老夫人想要见你。”

毕司沃斯先生对于他的口气感到十分不快,更让他心绪不宁的是赛斯讲的是英语。他什么也没说,在赛斯的监视下,从梯子上下来清洗了刷子,一面吹着他那无声的口哨。商店的前门被插上插销,上了门闩,图尔斯商店变得黑暗、温暖而安全。

他跟着赛斯穿过后门,来到那个潮湿阴郁的庭院,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从这里看,图尔斯商店显得更加狭小:回头望去,他看到门口两侧各有一个真人大小的哈奴曼雕像,上着奇怪的颜色。穿过庭院有一座高大、古老而灰暗的木头房子,他猜这一定就是图尔斯家原先的房子了。在商店里看过去时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它的巨大,而在路上看去,它几乎完全被那座高大的水泥建筑遮挡了,两栋建筑由一座没有油漆的看上去很新的木桥相连,木桥遮蔽着庭院。

他们爬上一小段有裂缝的水泥台阶,来到木头房子的大厅。里面空无一人。赛斯说他要去洗个澡,留下毕司沃斯先生一个人在那里。大厅很宽,混合着烟熏和旧木头的气味。淡绿色的油漆已经变得黯淡而肮脏,木头上有蛀虫啃啮的痕迹,因为啃啮而露出来的地方还很新。随后毕司沃斯先生又吃了一惊。走廊远处的尽头有一间厨房。厨房四周是泥墙。厨房比大厅低,看上去里面没有任何光线。门口就是漆黑的一团;煤烟布满四壁和之上的屋顶;黑暗像填满了整个厨房的某种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