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六章 革命(第8/18页)

“毕加索是我憎恶的人。”奥华德说。

“但是难道他不是一位同志吗?”阿南德说。

奥华德皱起眉头。“至于夏加尔和鲁奥以及布拉克……”

“你觉得马蒂斯怎么样?”沙克哈问,用了一个他从《生活》上看来的名字,截断了那一长串他不知道的名字。

“他还行,”奥华德说,“他的色彩很诱人。”

沙克哈不熟悉这种说法。他说:“他们画的那幅画挺好。虽然说不上顶好。那幅和乔治·桑德斯一起画的《月亮和六便士》。”

奥华德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的牌,没有回应。

“那些艺术家是些滑稽的家伙。”沙克哈说。

他们在打对家。阿南德散开他手中的牌说:“毕加索画的肖像。”

除了奥华德,每个人都笑起来。

“我一直想读这本书,”沙克哈说,“是不是萨默塞特·毛姆写的?”

阿南德又散开他手中的牌。

奥华德说:“你要是想看毕加索画的肖像,干吗不照照镜子?”

这无疑是奥华德又一个尖刻的批评。沙克哈笑嘻嘻地咕哝着。围观的姐妹们和她们的孩子们放声大笑。奥华德承认她们的赞同,对着自己的牌得意地微笑着。

阿南德觉得自己被背叛了。他采纳了奥华德所有的政治和艺术观点,他在学校宣布自己是共产党员,他还声称艾略特是他厌恶的人。轮到他发牌了。他心慌意乱之中先给自己发了牌。“对不起,对不起。”他说,低下头,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带些笑意。

“没有必要道歉,”奥华德严厉地说,“这不过是你狂妄自大和自我中心的表现。”

围观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原来的快活气氛消失了,沙克哈研究着他的牌。奥华德对着自己的牌皱起眉头。他的脚拍打着水泥地板。更多的人前来围观。

阿南德觉得耳朵火烧火燎。他努力地盯着自己的牌,感到房子的每个角落都鸦雀无声。他能感觉到有人来围观,赛薇、米娜、坎姆拉。他感受到莎玛也来了。

奥华德喘着粗气,大声吞咽着。

沙克哈叫牌的时候,声音低沉,似乎不想参与这输赢的斗争。沙克哈的对家维迪亚德哈叫牌的时候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但毫无疑问,他的声音是随意的,没有任何冒犯之意。

阿南德叫牌的时候表现得很愚蠢。

奥华德紧咬着他的下嘴唇,慢慢地摇着头,用脚轻拍着地板,呼吸的声音更加粗重。他叫牌时,声音里充满了愤怒,显示他正在试图挽回无望的败局。

游戏继续。阿南德玩得越来越糟糕。沙克哈似乎在无心之中,一圈又一圈地赢了越来越多的牌。

奥华德的呼吸声和吞咽声几乎让阿南德窒息。后背一片冰凉:他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游戏最后终于结束了。沙克哈不留痕迹地故意指出各自的得分。他们等着奥华德发话。没有轮到他洗牌,但是他一边洗牌,一边沉重地呼吸着,说:“这就是你们这些天才带给我们的东西。”

阿南德的眼眶湿润了。他跳起来,椅子倒在身后,喊道:“我从没说过我是什么该死的天才!”

“啪!”他的右脸一阵滚烫。尽管奥华德手已经移开,他的右脸还在颤抖着,好像他的脸颊还在等待那记耳光的指示。奥华德站起来,沙克哈弯着腰,拾起散落在肮脏的地板上的牌。然后“啪!”,他的左脸一片滚烫,剧烈地抖动着。他忘记了围观的人,只是紧盯着面前奥华德起伏不定的穿着白衬衫的胸脯。奥华德的椅子已经掀翻了。沙克哈难堪地靠在桌子上,椅子被推到后面,他凝视着手中的牌,一边把牌在两个手掌之间倒来倒去,他的眉毛蹙着,上嘴唇嘟起来覆盖着下嘴唇。

桌子被猛拉到一边。阿南德发觉自己以可笑的姿势站直了身子,因为羞耻的泪水,眼前一片模糊。奥华德重重地迈开步子走上前楼梯。阿南德这时候才有时间注意到围观者们的激动和满足,房子里的静谧,格温德在房子后面唱着歌,孩子们在街上吵闹着,大路上传来汽车的隆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