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六章 革命(第9/18页)

沙克哈仍然坐在桌子跟前,玩着手中的牌。

围观的人咕哝着。

“你们!”阿南德转向他们,“你们见什么鬼站在这里?整个该死的晚上就只听见你们在嘟嘟囔囔、闲言碎语。”

结果是出人意料的,耻辱的。他们都大笑起来。甚至连沙克哈也抬起头来哧哧地笑着,抖着肩膀。

莎玛严肃的表情看上去几乎荒唐可笑。

围观的人散开了。每个人都各干各的事情。整个房子里弥漫着一种近似于愉快的轻松。

沙克哈把牌整齐地堆在桌子上,站起来,把手放在阿南德的肩膀那儿,叹了一口气,然后上楼去了。

他们听见奥华德在各个房间里走来走去。

阿南德发现毕司沃斯先生穿着背心短裤躺在床上,背对着门,耸起的膝盖上放着纸。他没有转过身便说:“是你,孩子?这里,看你能不能算出这该死的差旅费。”他把便笺簿递过去,“你怎么了,孩子?”

“没什么,没什么。”

“好吧,就把这些数字计算出来。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汽车捞了一笔。我敢肯定只有我赔了钱。”

“爸爸。”

“就等一会儿,孩子。零乘以零等于零。二乘以五等于十。记下乘的结果,然后加一。”毕司沃斯先生很放松,甚至有些滑稽:他知道自己做乘法的时候很可笑。

“爸爸,我们一定得搬家。”

毕司沃斯先生转过身来。

“我们必须搬家。我在这里一天也住不下去了。”

毕司沃斯先生听出了阿南德语气中的悲伤。但是他没有意愿去详细询问。“搬家?到时候就搬。到时候就搬。我只是在等待革命和我的别墅呢。”

他父亲难得有这样的好心情。阿南德没有再说什么。

他计算了复杂的差旅费。不久他听见乒乓球干涩的脆响,夹杂着奥华德、维迪亚德哈、沙克哈和其他人的惊呼声。

毕司沃斯先生没有下楼去吃午饭,他原本还很期待这一顿的;当莎玛把饭菜给他端来的时候,他无法下咽。毕司沃斯先生维持着那副随时逗人发笑的情绪,蹲坐在椅子上,假装要往自己的饭菜里吐唾沫,以免被贪吃的阿南德抢去。他知道这个伎俩总是让阿南德恼羞成怒。但是阿南德没有反应。

楼下的男人们准备到海边去。儿子们问母亲要浴巾,母亲们叮嘱自己的儿子要小心。

“不和他们一起去吗?”

阿南德没有回答。

毕司沃斯先生已经放弃了这样的游玩。这些游玩需要旺盛的精力,而奥华德的示范最后总是变成危险的竞赛。相反,吃过午饭之后,毕司沃斯先生独自出门散步,查看房子,时而问问价钱,但是大部分时间他只是看看。

姨妈们和表兄弟姐妹们的欢快以及他们新形成的排斥毕司沃斯家的亲密关系,让赛薇、米娜、坎姆拉和阿南德一起待在他们的房间里,只是躺在床上,因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

阿南德啜饮着他的橙汁。橙汁里面的冰块已经融化,橙汁的味道变得平淡无味,温吞吞的。女孩们到植物园去散步。莎玛洗了澡,阿南德听见她在露天浴室里唱歌洗衣服。等她上楼来的时候,她的头发潮湿地垂下来,手指绞在一起,歌声中还是流露出焦虑。

她用印地语说:“去向你舅舅道歉。”

“不!”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说的第一个词。

她哄劝着他:“就当是为了我。”

“革命。”他说。

“你不会损失什么。他比你年长。他是你的舅舅。”

“他不是我舅舅。说什么从飞机上播种。”

莎玛轻柔地唱起歌来。她把头发从前面甩到后面,用一块拉紧的毛巾抽打着头发,发出的声音像是闷打出来的喷嚏。

女孩们散步回来。她们看上去轻松了许多,说话也自然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