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水东流(第7/8页)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
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
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百年不易的词儿,诉说着得失成败,朝代兴衰。国民党的命运,中国人的风流云散……
菊仙一番铺排,怅然落空,如同掉进冰窖里。小楼身边硬是多了一个人。
菊仙的身子一直好不过来,成天卧床,有点放弃,或者以此绾住男人的心。反正说不出常理来。
蝶衣倒是前事完全不提,见二人各有所失,只得相安无事。
这天见小楼喂药,他对菊仙那么地关怀备至,一脸胡楂子。失去孩子,更心疼大人。蝶衣很矛盾地,把一网兜交给小四,里面全网住大捆大捆的钞票,小四抓药去。蝶衣表示了心意,言语上却不肯饶。他也关怀地嘘问:
“算了,这时局,孩子若下地,也过的苦日子,你还是歇着吧。”
又不怀好意:
“不然病沉了,就难好。怕是痨病呢。怎么着?”
菊仙倒是冲小楼抿着嘴儿俏俏一笑,眉梢挑起战意:
“往后,我还是要给你生个白胖娃娃!”
有意让蝶衣听得:
“唉,‘女人’,左右也不过这么回事!”
非常强调自己是个“女人”。
蝶衣附和:
“谁说不是呢。”
小楼道:
“药都凉了,还吃不吃?”
“你这堂堂段老板伺候我吃药,岂不是绣花被面补裤子么?”
“对呀。可湿手抓干面,想摔摔不掉。”
贫贱夫妻鹣鲽情浓,不把蝶衣当外人。他但觉自己是天下间多出来的一个。
幸好小四回来了。
他依旧提着那一网兜的金圆券进门。蝶衣趁机解围:
“药买着了?”
小四把钞票一扔,气道:
“裕泰那老板说,这钱是昨儿的行情。今儿,不够了。”
小楼一巴掌把钞票打翻,票子满屋子乱飞。大骂:
“鸡巴中央钞票!不如擦屁股纸,真是‘盼中央,想中央,中央来了更遭殃’!”
气都出在小四身上。
小四快十九了,无父无母,跟了关师父,夹磨长大,一直受气。后来跟了蝶衣,说是贴身侍儿,当的也是跟班跑腿事儿,他倾慕他,乐于看他脸色,讨他欢心,日夜相伴,说到底,也就是个小厮了。这当儿,小楼又在他身上出气。自己也是聪明伶俐大好青少年,难道天生是个受气包?一辈子出不了头?屈居人下?谁爱护过他?谁呵护过他?谁栽培过他?连蝶衣也这样说过:“小四呀,你呢,还是成不了角儿啦。”
他立在原地,望着一地的几乎无用的钞票,克制住。走出去?更不堪。还是忍,衣食足,然后知荣辱。吃不饱,哪来的爱恨?
小四又环顾小楼屋子里,看有值钱的东西能进当铺?
没有。
忽见那把剑,悬在墙上。它已回来了。一样摔也摔不掉的信物。
所有人都发现那剑了。它值钱!
菊仙望向小楼,蝶衣又望向小楼,他一想,马上道:
“这家伙不能卖!”
蝶衣方吁一口气。
菊仙只想把它扔到天脚底、黄泉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小楼已然动身,骂骂咧咧:
“我去给裕泰说说看,妈的,救急活命的药店子,怎能如此不近人情?”
大步出去,牢骚不绝。
蝶衣趁机也去了:
“师哥——我这儿还有点零的。”
菊仙朝小楼背影扯着嗓子:
“小楼,你快点回家,别又乱闯祸了!真是,打刚认识起就看你爱打架!”
本来温馨平和的平凡夫妻生活,为了他,她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他要她。谁知又遭打扰,无妄之灾,菊仙恨恨不已。
市面很乱。
一个女人刚买了一包烧饼,待要回家去,马上被衣衫褴褛的汉子抢去,一边跑,一边吃,狼吞虎咽。女人在后头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