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叶凋零(第8/9页)

伯爵用沉痛的语调在劝说着阿岛,但他的神情却像是在玩味着自身的悲剧。

“是谁求你来说这番话的?”

阿岛茫然若失地说道。

“真糊涂啊!我会受人之托跑到长野来吗?我是因为喜欢初枝啊。”

“初枝?”

阿岛好像忽然想起似的,刚才的话原来与初枝有关,她急忙摇头说:

“那种事情可不行。即使我怎么样,初枝、初枝她……”

“是做礼子的替身呀!”

“别说了!恶心人!”

“你也该像个做接待客人生意的女人,怎么样?”

“无论是做什么生意的,孩子总是一样的。只是听到你说的这番话,初枝就不知该怎样向小姐道歉才好。她无法辩解。”

“又是辩解,难道你不知道正是你们的辩解,才使她无法交代的么?”

“无论是礼子,还是初枝,都是我的孩子,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用不着谁来教,我也懂得母女之道。”

阿岛拼命地想要挺住。

“如果我的话触怒了你,那是因为我说得不够委婉。我所以不想让别人介入,直接来同你商量,也是我的一番好意。”

伯爵仿佛反思似的,略微迟疑了一下,又说:

“初枝这孩子,是个奇怪的女孩。从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有这种感觉。”

“失陪了。”

阿岛突然站起身来。当她要走下楼梯时,膝盖在不停地颤抖。

和初枝两人的房间,正好在伯爵房间的下面。

因为很暗,只以为初枝还在账房里玩,可打开纸拉门时,听到了轻轻的鼾声。

“初枝!”

阿岛站着向下看。

“初枝,睡得真香。”

初枝将被子蒙到脸上。

阿岛坐在枕边。

“初枝,原谅我……”

十二

然而,初枝却纹丝不动。

“初枝!”

阿岛将手伸到被头上,感到微微的温暖,不由得放下心来,但由于自己的指尖抖得厉害,所以未敢摸她。

“无罪的孩子,睡得多么香甜!”

阿岛一面小声说着,一面拭去泪水。

令人难以置信的寂静浸透了全身。

走廊的灯光透过纸拉门照射进来,只有略微发白的额头露出来,看着似乎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觉得她仍然是那个失明的女儿。

不光是母爱,还有大自然和将近二十年的过去,是这一切挽救了阿岛。

“真的要原谅我!”

她又说一次,在暗淡的光线下郑重其事地低下头来。如果初枝醒着,她会因不好意思而不会这样做的。而且,这并不仅仅是为了向初枝道歉,也是要使过于激动的自己镇静下来。

没有信仰的阿岛,当她这样膜拜初枝时,觉得伯爵说出的那些残酷的话语,都是荒诞无稽的。

“他也被魔鬼缠住了。”

她恢复了惊人的镇定与从容。初枝对于他的话,是耳不听心不烦,香甜地睡着了,看上去完全是自然的样子。

但是,阿岛后背仍然感到很冷,她决定到温泉里去暖和一下。

“初枝!”

她又喊了一声,但还是没有回答。

阿岛原想今晚就回长野,才从伯爵房间里拂袖而去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么晚叫起初枝回去,也未免过于羞辱了伯爵。

在浴室里脱下衣服,膝盖还在颤抖着。疲劳都集中在后头部,在热水中一泡便扩散开来,眼睛也睁不开了。

“礼子。”

不知怎的,阿岛的不安又一下子转移到礼子身上。

“礼子的替身?”

对于伯爵的那番话,阿岛只能认为它与其说是残酷,还不如说是近似疯狂。

由于过于残暴,阿岛总觉得那中间有一个可怕的谜:为什么为了那样一件事,伯爵特地到长野来呢?

然而,阿岛觉得伯爵的话,似乎好歹也算合理。

如果牺牲初枝,确实将会使两桩婚事都烟消云散。万一礼子为了生身母亲和同母异父的妹妹,要投身于一场不幸的婚姻,那么,初枝必须要舍身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