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想天开的人(第2/4页)

乔·韦林转身走出门去。他在门口站住,从口袋里掏出一本书,用一根手指点住其中一页。他又沉浸在美孚石油公司代理的职责中了。“赫恩杂货店的煤油不多了,我得去看看。”他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然后沿着街道匆忙向前走去,一路上不停地向两边的行人客气地鞠躬。

乔治·威拉德为《温斯堡鹰报》出去采访时被乔·韦林拦住了。乔很羡慕这孩子。他觉得自己天生是做报社记者的料。“毫无疑问,我应该干这行才对。”他这样宣称,把乔治·威拉德拦在多尔蒂饲料店前的人行道上。他的眼睛开始闪光,食指开始颤抖。“当然,我在美孚石油公司挣得更多,我只想告诉你,”他补充道,“我一点都不想跟你过不去,可是我也应当干你这行才对。我可以在业余时间干。我会到处跑,发现那些你永远看不到的东西。”

乔·韦林越说越激动,把乔治逼得背靠饲料店的墙站着。他好像陷入了沉思,眼珠子转过来转过去,一双瘦弱的手神经质地抚弄着头发。他笑容满面,牙齿金光闪烁。“拿出你的笔记本来,”他命令道,“你兜里带着一个小便笺本吧!我知道你带着。好了,你记吧。我是前几天想到这个的。我们来谈谈腐朽。什么是腐朽?是火。火烧掉了森林和其他一切。你从没想到过吧?当然不会想到。这人行道、这饲料店、街那边的树——全都着火了。全都在燃烧。你瞧,腐朽永远在进行中。它不会停息。水和油漆都阻止不了。如果那件东西是铁的,会怎么样?你瞧,它会生锈。那也是火在起作用。整个世界都在燃烧。以这个作为你文章的开头吧。用大写字母突出‘世界着火了’。人们会刮目相看。会说你真聪明。我不在乎。我不忌妒你。我恰好凭空想到这个点子,我能把一张报纸办得活起来,你得承认这点。”

乔·韦林飞快地转过身,迅速走开了。他走了几步后又停住回过头来。“我会经常跟你联系的,”他说,“我会让你成为一个好记者。我应该自己办份报纸,这才是我该干的事。我会创造出奇迹。谁都知道这点。”

乔治·威拉德在报社干了一年,期间乔·韦林经历了四件事。母亲去世了,他搬到新威拉德旅店去住,他开始谈恋爱,他发起成立了温斯堡棒球俱乐部。

乔想当教练,于是就发起成立了棒球俱乐部,他在那个位置上开始赢得小城人的尊敬。“他真了不起,”乔的棒球队赢了梅迪纳县的棒球队后,大家都这样称赞他,“他使每个人都团结起来,你瞧瞧他。”

在棒球场上,乔·韦林站在一垒旁,激动得全身发抖,所有球员都不由自主热切地看着他。对方投球手完全被搞糊涂了。

“嗨!嗨!嗨!嗨!”他兴奋地喊叫着,“盯着我!盯着我。看我的手指!看我的手!看我的脚!看我的眼睛。我们大伙齐心协力!看着我!一切听我的指挥!配合我!配合我!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

温斯堡队的跑垒员们站在垒上,乔·韦林如蒙神助。跑垒员们都盯着这个人,离垒、前进、后退,都只在转瞬之间,就好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串成了一串。对方的球员也看着乔。他们都看呆了。过了片刻,像要打破悬在头上的魔障似的,他们开始胡乱投球,而温斯堡队的跑垒员们在教练一连串野兽般的呼喊声中迅速跑到头了。

乔·韦林的恋爱事件让整个温斯堡激动不已。一开始人人都在悄悄议论,然后摇摇头。人们想笑,可是笑得很勉强,不自然。乔爱上了萨拉·金,一个愁眉苦脸的瘦女人,跟父亲和哥哥住在温斯堡公墓大门对面的一栋砖房里。

父亲爱德华和哥哥汤姆在温斯堡人缘都不好,大伙儿说他们既骄傲又危险。他们是从南方什么地方搬到温斯堡来的,在特鲁宁山上经营着一家苹果酒作坊。据说汤姆·金来温斯堡之前杀过人。他二十七岁,经常骑一匹灰色的矮种马在城里四处游荡。他留着一撮黄色胡子,长得盖住了牙齿,手里老握着一根样子邪恶的粗拐杖。有一次他用拐杖打死了鞋商威恩·波西家的一条狗,那条狗站在人行道上朝他摇尾巴,结果他一拐杖就给打死了。后来他被抓起来罚了十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