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床上流满了鲜血(第2/11页)

最后,英曼拐过路上的一个弯,那人从他前头一块岩石的后面走了出来。

——你到底想怎样?英曼问。

小个子伸出两根手指,在嘴上放了一会儿,英曼认出这是红绳会或者美国英雄社的一个接头手势,他记不清究竟是哪个了。医院的一个义工曾跟他说起过这些同情联邦的组织。它们都跟共济会一样,擅长制造各种暗号。英曼回了一个对应的手势,伸出一根手指在右眼上一比。

小个子露出笑容,说世道艰难啊。英曼知道,这又是一句暗语。正确的回答如下:是的,但我们企盼未来会更好。然后那人会问:为什么?英曼再答:因为我们在寻找解脱自己绞索的办法。

不过,英曼说的却是:到此为止吧,我不是美国英雄社的人,别的组织也不是,我跟任何组织都没关系。

——你是个逃兵?

——如果有地方可逃,我倒是愿意当个逃兵。

——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和你一样,哪方都不靠。我的儿子在夏普斯堡给打死了,从此以后,无论哪一边,我都叫他们见鬼去吧。

——我参加了夏普斯堡的战斗。英曼说。

那人伸出一只手说:波茨。

英曼跟他握手,说了自己的名字。

——夏普斯堡的战斗是怎么一个情况?波茨问。

——都一样,但比一般的规模更大。一开始双方互相炮轰,然后冲锋、射击,葡萄弹和步枪子弹,什么都有。死了很多人。

他们站了片刻,看着附近的树林,然后波茨说道:你看来累得不成人样了。

——没东西吃,我一直拼命赶路,可也走不多快。

——可惜手边什么都没有,不然就可以给你点吃的了。前方三四英里,住着一个好心的姑娘,她会给你东西吃,而且什么都不会问。

雨被寒风吹送,倾斜着落下,冰冷刺骨。英曼把防潮布裹在身上,快步朝前走去。他看起来就像古昔游方的僧侣,一身黑色的僧帽僧袍,躲开污浊的人世,为了拯救自己的灵魂浪迹天涯。雨水从他的鼻尖滴落,流到胡须上。

不到一小时,他便行至波茨所说的地方。那是路边一栋用方木料建成的孤零零的小房子,位于一个潮湿阴暗的山沟的入口处,只有一间屋。窗户上糊着油纸,一缕棕色的炊烟从一个用泥巴、树枝垒起来的烟囱里冒出,马上就被风吹散了。山坡上有一个猪栏,一只猪在里面走来走去。墙壁与烟囱之间的角落里,摆着几只盒子形的鸡窝。英曼走到栅门外,向里面喊了一声。

雨中开始夹杂着飞洒的冰霰,他两边的面颊挤缩在空荡荡的嘴里,似乎要贴到一起了。栅栏里侧生着一株山胡椒,红色的果子已经挂上了冰锥。英曼等了片刻,然后又喊了一声。一个女人,应该说是个年轻的姑娘,将门略微推开,探出生着棕色头发的脑袋看了一眼,又马上缩了回去。英曼听到上门闩的声音。害怕是正常的。他想。

他又朝门里叫了几声,这回补充说是波茨叫他来的,想在这里吃口饭。门打开了,姑娘迈步来到前廊上。

——你刚才怎么不说?她说道。

她长得挺清秀,身材娇小,皮肤紧绷,一头棕色的头发,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仍穿着棉布印花裙。英曼摘下挂在门柱上的长铁链,走到门廊前,脱下身上的防潮布,抖一抖搭在门廊边上控水;解下食囊和背包,放到上门廊上雨浇不到的地方,然后站在冰雨中等待。

——快上来吧!她说。

——我吃饭会付钱的。英曼说着走上门廊来到那姑娘身前。

——我是很穷,给不了你太多东西吃,只有一块玉米饼和一点豆子,可也没到为此要收钱的地步。

她转身走进屋子,英曼跟在后面。房间里很黑,只靠炉火照亮。从油纸窗透进一点昏黄的阳光,洒落在擦洗过的木地板上。英曼看得出,房间尽管简陋得像个谷仓,却很干净。没什么家具摆设,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碗橱和一张绳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