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厌恶人生(第11/30页)

把全部真相都告诉了她的是艾迪·威勒斯。她听说他和吉姆从小就认识,便邀他一起去吃午饭。当她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诚恳、直率、带着疑问的眼神,听到他严谨简练的谈话时,她便改变了随意刺探的打算,客观扼要地对他讲了她想了解些什么,以及她的理由——这不是为了想得到帮忙或同情,只是想知道实情。他用同样的态度回答了她,平静客观地讲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没有下任何断言,没有表示任何意见,没有通过对她的情感表示丝毫的在意而侵犯它,只是异常严厉地说着铁一样的事实。他对她讲了是谁在管理着塔格特铁路公司,讲了约翰·高尔特铁路。她听着,并没有觉得震惊,然而这更加糟糕:似乎说明她早已经料到了。“谢谢你,威勒斯先生。”她听他讲完后,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天晚上,她等着吉姆回家,她自己内心的失落侵蚀着她的痛苦与愤怒,这些仿佛和她再也不相干了,仿佛她应该去做些什么,但任何行动,以及带来的任何结果,都已经无足轻重。

看到吉姆进屋,她感到的不是气愤,而是一种不快的惊讶,几乎想问自己:他是谁?干吗现在要和他讲话?她用疲惫得几乎快说不出话的声音简单向他说了她知道的一切。她似乎觉得没说几句他就明白了,似乎他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她问。

“你就是这样表示感激吗?”他叫喊道,“你就是这么看待我为你做的这一切?每个人都跟我说,拎起一只小野猫,带给我的只能是残忍和自私!”

她看着他,那样子似乎根本就没把他那语无伦次的声音听进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

“你这个卑鄙的小人,这就是你对我全部的爱吗?我对你的信任换来的就是这个吗?”

“你为什么撒谎?为什么给我制造假象?”

“你应该替自己感到羞耻,你应该觉得没脸来面对我,没脸同我说话!”

“是我吗?”她听见了这通语无伦次的声音,但无法相信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你打算干什么,吉姆?”她问道,她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的吃惊和陌生。

“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你想过这么做有多伤害我的感情吗?你应该首先顾及我的感受!这是任何一个妻子都应该首先做到的——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女人!没有什么比忘恩负义更下作、更丑陋的了!”

在一瞬间,她认清了一个想都想不到的事实,一个人明知道自己的罪过,却想把它转嫁到被他所害的人身上,以逃脱罪名。但她的脑子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她感到一阵恐惧,在惊悸之中,她的内心拒绝接受这个会把心也一同毁掉的事实——仿佛一碰到这样的疯狂,就会一下子退回去。她低下头,闭上了眼睛,只知道她觉得厌恶,一种说不上来的原因令她厌恶得想吐。

当她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她像是看到了一个计谋没有得逞的人,正在用犹豫、退却和盘算的目光打量着她。在她对此还没来得及相信的时候,他的面孔就又躲藏在了一副受伤和愤怒的表情背后。

她说话的时候,像是在把她的想法说给一个讲理的人听。尽管并没有这样一个人在场,但既然没有别人,她只好就当他还在,“那天晚上……那些标题新闻……那份光荣……根本就不是你……说的是达格妮。”

“闭嘴,你这个下贱的婊子!”

她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了,因为她已经吐出了最后要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