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色大陆 Part 06 The White Continent(第7/23页)

然后十四个小时就过去了,我看到桌上有爸爸留下的字条,说他在酒吧听关于海鸟的讲座。我从床上跳起来,腿又站不稳了,胃里又翻江倒海了。我拉开窗帘看外面,我们就像在一个洗衣机里面。我一个眩晕,又坐在床上了。我们正经过德雷克海峡。是该尽情观赏一下的,但我还要做正事儿呢。

船的走廊上有好多五颜六色的呕吐袋,弄成折扇的样子,夹在栏杆接轨的地方、洗手液自动贩卖机后面和门上的口袋里。船斜得厉害,我一只脚踩墙上,另一只脚踩在地板上。接待区特别宽敞,想走过去的话,也没有栏杆可以扶,所以他们拿绳子编了张蜘蛛网一样的网供人支撑。接待区只有我一个还有点儿人样,其他人都和晕船的动物一样,虚弱地躲在自己的小窝里,缩头缩脑的。我拉了拉礼品店的门,是锁着的。躲在柜台后面的一个女人抬头看了看我,她正在按摩手腕上的一个什么鼓包。

“你们营业吗?”我做口型问她。

她走过来,拉开下面的铁门闩。“你来买折纸的吗?”她问。

“哦?”我反问。

“日本乘客十一点要上个折纸课。你想参加的话,我们这里有纸卖。”

哦,那群日本游客啊,我知道的。他们一句英文也不会说,但带了自己的翻译。这个翻译每次要对他们宣布什么,就摇动一根小棍,上面系着丝带,还挂着一个毛绒企鹅。

船猛烈颠簸了一下,我摔倒在一篮子哈姆森&希思汗衫当中。我挣扎了一下,但根本爬不起来。“总是这么严重吗?”

“这算挺严重的了。”她又回到柜台后面去了,“水位上涨了九米多呢。”

“圣诞节的时候你在吗?”我问。

“我在啊。”她打开一个没贴标签的小罐子,伸了根手指进去,又开始揉另一个手腕。

“你在干吗?”我问。“罐子里是什么?”

“是治晕船的霜。没有这个霜,这船上的大伙儿都撑不下去呢。”

“ABHR透皮霜?”我说。

“啊,你居然说对了。”

“会不会引起迟发性运动障碍啊?”

“哇,”她说,“你懂得倒挺多。医生跟我们说,剂量很小,根本不可能。”

“圣诞节那趟船上,有个女人,”我说,“十二月二十六日晚上,她在礼品店买了很多东西。我跟你说说她的名字和房间号,你能不能帮我查查小票,看她到底买了些什么东西?”

“嗯——”女人给了我个奇怪的眼神,我也不懂她什么意思。

“是我妈妈,”我说,“她买了四百多美元的东西。”

“你是和你爸爸一起来的吗?”她问。

“是啊。”

“那你先回房间去吧。我翻一翻小票。大概需要十分钟。”

我把我们的房间号告诉她,然后拉着那张绳子结成的网回到房间。房间里有电视,我本来挺开心的。结果打开一看,只有两个台,一个在放《快乐的大脚》,另一个在放《海鸟讲座》,就没那么开心了。门开了,我惊了一跳。是爸爸……身后跟着礼品店那个女的。

“波莉说你想看看妈妈的小票?”

“上头叫我们要跟你爸爸说,”她满脸惭愧地对我说,“我给你带了点折纸来。”

我朝她怒目而视,做出我的“库布里克脸”,然后重重地扑倒在床上。

爸爸看了波莉一眼,好像在说:交给我吧。门关了。爸爸在我对面坐下来。“昨天晚上的事,向导们觉得很抱歉,”他对着我的背说,“他们来找了我。船长又跟所有船员都说了。”他顿了好一会儿。“跟我说说话吧,比伊。我想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有什么情绪。”

“我想找到妈妈。”我把头蒙在枕头里说。

“我知道你想,宝贝。我也想。”

我转过头:“那你干吗去听那个什么鬼海鸟讲座?看你这样子,就好像她已经死了似的。你应该努力去找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