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倾巢而出的杰克(第2/26页)

伯蒂一言不发,后来才点点头,说:“妈妈?”

“怎么了,儿子?”

“赛拉斯什么时候回来?”

午夜的风从北方吹来,冷得刺骨。

欧文斯太太早已消气。她为儿子忧心忡忡,只能说:“我也想知道,宝贝儿子,我也想知道啊。”

斯卡莉特·安贝尔·帕金斯十五岁了,此时此刻,她正坐在一辆老旧双层公交车的上层,一肚子怨气。她恨她的父母离了婚,恨她的母亲从苏格兰搬走,恨她的父亲对她们的去向漠不关心。她恨这座小镇,因为它那么不同,一点也不像格拉斯哥——她在那儿长大。她恨时不时转过拐角就会看到眼熟的东西,恨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熟悉,熟悉得让人心痛,熟悉得让人恐惧。

这天早晨,她忍无可忍地对母亲说:“至少在格拉斯哥我还有朋友!”她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她母亲只回应道:“至少你在这儿生活过,我是说,你小时候在这儿住过。”

“我不记得了。”斯卡莉特说,“我什么人也不记得了。你还指望我能找回五岁时交的老朋友吗?你不会真这么想吧?”

母亲说:“嗯,你去啊,我不拦你。”

今天在学校时,斯卡莉特一直闷闷不乐。现在她依然在生气。她恨学校,她恨这个世界,而此刻,她特别恨公交车。

每天放学后,开往市中心的97路公交车会将她从校门口带到大街尽头,她母亲在那里租了一间公寓。在这个疾风劲吹的四月天,她在公交车站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也没等来一辆97路。因此,当看到终点站是市中心的121路开来时,她就跳上了车。可在97路向右拐的地方,这路车却向左一拐,进入老城区,驶过市政花园,路过准男爵约西亚·沃辛顿的雕像,接着缓缓爬上蜿蜒的山路,路边有两排高大的房子。斯卡莉特心一沉,相比怒火,难受的感觉渐渐占了上风。

她从车的上一层走下来,慢慢向前挪,看着“不要在车辆行驶时和驾驶员讲话”的标语,开口道:“不好意思,我想去金合欢大道。”

司机是个高大的女人,皮肤甚至比斯卡莉特还要黑。她说:“那你应该坐97路。”

“可这辆车也去市中心。”

“那是终点站,得绕一大圈,一会儿还得回这里。”女司机叹了口气,“你最好在这里下车,走下山。市政厅前有个公交站,你可以在那儿搭乘4路或58路,这两路车都能把你一路带到金合欢大道。在体育中心下车,走到金合欢大道。听明白没?”

“4路或58路。”

“我把你在这里放下。”公交车驶过一对敞开的铁门,在山路边临时停车,那铁门看起来阴森可怖。斯卡莉特站在打开的车门边,直到司机催促:“下车,快点。”

她的脚刚踏上路面,公交车就喷出一股黑烟,呼啸而去。

大风吹过,墙另一边的树叶沙沙作响。

斯卡莉特向山下走去——所以说她需要个手机嘛。每次只要她晚到家五分钟,她妈妈就会大惊小怪,可硬是不肯给她买一部手机。真是的。

看来她又得挨一场口水仗了。不是第一场,也不会是最后一场。

她走到敞开的铁门前,往里头望去……

“太奇怪了。”她大声说。

有这么个说法——似曾相识,意思是你感觉你曾经来过这个地方,或是梦见过,或是神游过。斯卡莉特有过这样的体验,比如预感到老师马上要讲她去延文尼斯度过假,或预感到有人的汤勺即将掉落。可这次不一样。这种感觉不是似曾相识,而是她真的来过这里。

她步入敞开的铁门,进了坟场。

当她走入时,一只乌鸦飞了起来,闪过一道黑色、白色与荧光闪闪的绿色交织的光芒,接着落在一棵紫杉树上,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转过拐角有座教堂,教堂前有一张长凳。”斯卡莉特一边默念,一边转过拐角,真的有一个教堂,但比她印象中小得多:一座由灰色石头砌成的哥特式建筑,上有尖顶,墙面斑驳,叫人瘆得慌。教堂前有一张久经日晒雨淋的木质长凳。她走到长凳前坐下,晃动双腿,仿佛她还是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