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第5/10页)

就是那天晚上姐姐说的话吧。

“不说也知道吧。”

组子发出了平静的睡梦中的呼吸声。

姐姐并没有睡着。

房间里很闷,她在装睡。

素子想把姐姐摇醒。姐,那件事,再讲给我听听吧。

姐姐和数夫。

抛弃她的男人的弟弟。

哥哥抛弃的女人。

仅仅如此吗?两人之间,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绳索牵连着,是我多心了吗?

“又来了!”

这时传来了多江的声音。

“要说几遍你才明白?”

黑暗中,清清楚楚传来多江的斥责声。

声音从店里传来。

敞开睡衣胸襟的勇造,打开客人寄存的波士顿包,正准备从里面拉东西出来,被多江按住了。

“客人寄存的东西,不能打开。我告诉过你吧?”

“我什么也没偷啊。”

“没偷也不行,我们可是靠这个吃饭的。要是发现你会偷看,就不会有客人来寄存行李了。”

“要是里面有炸弹怎么办?”

“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老师,快,早点睡吧!”

接着传来了咳不出痰的咳嗽声,还有掀开被子的声音,不久,一切都安静下来。

在当校长的时候,父亲从不让步,固执得近乎迂腐。

有一位伯父,不知是在年末还是中元节,拿来了商品券。

因为放在点心盒里,母亲没注意就收下了。深夜才回家的父亲立马大发雷霆,怒吼着让母亲马上还回去。大半夜的,母亲换上和服,出门去还商品券——这一幕仍旧历历在目。

这样的父亲,竟然会去偷看别人的行李。

听多江的口气,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

七十岁的父亲究竟在偷看什么?他想看到什么?

组子的手肘碰了碰素子。

姐姐有话想说?素子转过脸,只见组子泪水满眶,却在努力做出笑脸。

“姐。”

素子像小时候一样脱口而出。

她已经松开了数夫的手。

也许是因为换了枕头,素子好像做了一个夹生的噩梦。一睁开眼,噩梦消失了,剩下的是一股说不出的倦怠。

特别是夏天的梦,为什么总是让人疲倦不已呢?

梦中的季节,也是夏天吧。

素子用身体去寻找身旁的数夫。

人不在。

反射性地,她伸手去摸另一边的组子。组子低低发出“嗯”的呻吟,翻了个身。

数夫正坐在露水濡湿的廊檐,一边抽烟一边望着庭院。

说是庭院,其实只是一片狭窄的空地。

看来他们的业务不光是寄存行李,还包括卖啤酒和清凉饮料。蒙上白尘的箱子堆集着,随意扔在院子里。风吹雨淋后开始腐烂的草帽、压扁的果汁空罐,也许是从外面扔进来的,散落在地上。

像是在满地垃圾中见缝插针,牵牛花、紫苏、虚弱如幼儿一般的玉米,煞费苦心地点缀其中。

黑暗中,香烟的白烟在流动。

素子忽然变得十分安心。

她多希望这幅情景,就是几年以后的数夫和自己。

枕边的廊下,夜色中丈夫一个人在黑暗中抽着香烟。妻子在半梦半醒之间闻到了丈夫的香烟味道,又沉沉睡去。早上醒来,已经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事。

记得小时候,自己起来上厕所,看见过同样的光景,也许是她记错了。

不,没记错。

母亲熟睡着,轻轻打着鼾。父亲一个人坐在廊下,一边望着庭院一边抽着烟。父亲的头发乌黑,肩膀还很结实——对了,那就是父亲离家出走之前那段时间。

那么说,半夜一个人望着黑暗吸着香烟的父亲,在想什么呢?

伊豆的新女人,那就是多江了。

被抛弃的妻子和两个孩子最后怎么样了?

就算和数夫做了夫妻,和从前的父亲、母亲一样,自己也会有这样的夜晚吧。

忽然一个高大的影子,来到数夫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