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第6/10页)

是勇造。

他忽然伸出手,摸了摸数夫的头。

“起包了。”

又摸了摸,说:

“我腕力一向强,扳手腕,员工室里没一个能扳得赢我。”

勇造伸出手,像是在邀请数夫。

勇造的眼睛里含着水,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在黑暗中闪着光。

数夫把还亮着的香烟扔进庭院,伸出手。

“怎么样啊?”

“嗯,强。”

“很强吧。”

两人一边扳手腕,一边轻声交谈,这是相互认可、相互原谅的仪式。素子用手戳戳姐姐组子,叫醒她。姐妹二人感到自己珍视的东西终于获得了肯定。素子对姐姐的芥蒂也不知藏身何处了,真不可思议。

隔壁房间传来打鼾声,那是多江。

这可是让一位原校长自毁人生的女人。

“罪孽深重啊。”

多江经常表现出擅长察言观色的一面,想象中她是个千载难逢的恶女,但圆滚滚的头,让她看上去像个人偶。

不知道事情是怎样走到这一步的,有年轻乐观的女人悉心服侍,每天呼吸着新鲜空气,不时偷看客人的行李,被女人骂几句,这应该是父亲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吧。

多江大声说起了梦话。

组子的店开张了。

这是一间位于大路上的和风酒吧,名字叫“糀”。

大小只有五坪左右,开店前一天还是忙了个通宵。店是连装修整租的,餐具器什都是现成的,就算这样,准备碟盘,瓷器店送来的有裂缝的要挑出来,剥去标签,用水洗干净后摆在餐具架上,也不省事。

“想起了第一次的时候。”

来帮忙的素子对正在整理酒商交货单的组子说,

“姐姐忘了算盘。”

“不光是算盘,还有更重要的事。”

“是吗……”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当时,组子在蒲田的背街小巷开了一家店。那家店向经营不善的榻榻米店低价租借了半边,卖咖啡和咖喱。店门敞开,过一二十分钟也没有一个客人进来。

来来往往的人会好奇地向里面窥探,却没有一个人推开门走进来。

组子开这家店本是背水一战,要靠这家店在父亲离家出走后养活母亲和妹妹。见这副光景,脸上不禁僵硬起来。她本来下足心思,务必让客人能轻易推门进来,不知是何缘故,客人就是不伸手推门。

把自己当成客人从外端详,看个究竟吧。两人走出门外一看,不禁“啊”的一声,原来门外一个“准备中”的牌子在风中摇晃,怪不得客人不进来。

两人想起过去的事,互相敲着肩膀笑起来。不禁觉得,她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好姐妹。

忽然门开了,进来的是八木泽。

他是这家店的店主。

组子本来在锦糸町的酒吧里当妈妈桑,是这个男人把她挖了过来。

“店开业,校长先生不来吗?”

八木泽在这一带拥有两三间小游戏室和酒吧,因为盲目扩张,忙于付各种账单,一年到头忙忙碌碌。他曾是勇造的学生,现在还称呼勇造为“校长先生”。

“怎么会来?想看自己的女儿给男人斟酒吗?”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人嘛,识时务者为俊杰。”

“有些东西会变,有些东西不会变。”

“那倒是。也有人胸中默默珍藏的一粒珍珠永远不会变。”

八木泽曾经对组子着迷过。

组子不愧是在风月场里打滚十年,轻轻松松躲开八木泽的追求,与他保持若即若离的交往。

不过素子更在意姐姐的话。

对组子来说,不变的是什么呢?

“素子也变漂亮了呢。”

“那当然,‘现在准备中’。”

组子停下手,眼睛寻找着写着“准备中”的木牌,对着八木泽嫣然一笑。

“那个人,八木泽先生也认识哦。”

素子说出数夫的名字,八木泽似乎喉咙塞住了,艰难地叫着组子,望进组子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