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里的房间(第9/10页)
她脸上不施脂粉,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显老,像个滑稽的女漫才师。颜色暗淡的上衣外面披着一件朴素的羊毛衫,头巾紧紧包住头发。
见只有一个女人,对方也有些意外。
“对不起,店里坐满了……”
吧台坐上七个人就没有位置了。工人模样的男人一个挨一个挤得满满当当。
“没关系,下次……”
桃子含糊地嘀咕着,话不成句,正要拉上玻璃门,女人忽然叫了一声:“啊!”
她忽然一脸严肃,扯下头巾,对桃子鞠躬致意。佃煮锅都要碰到她的头了,她看起来非常真诚。
这说明她知道桃子是谁。
这个女人,她既不是雷阿诺画里的女人,也不是妖艳美女,更不是恶女,桃子带着被人背后偷袭的奇妙心情回家了。
这件事令她感到对不起母亲,但自己在和都筑的事上,已经对母亲做出了补偿。
当时如果沉溺恋情,最痛苦的是母亲。都筑那天晚上若无其事地回家了。如果他因此远离了自己,那也是无可奈何。
为了家人,自己千万不能踏错一步。心情低沉时,就像一直以来那样,到莺谷站的长椅上坐一坐,就平静下来了。
对父亲的愤怒和怨恨,三年的岁月中已经大半风化,但这个诅咒仍未解除。
母亲轻轻拍了两次掌。
母亲比三年前胖多了,像换了一个人。胖了以后,皮肤反而变得细腻了。她俯下身时,脖颈在树影间斑驳的阳光照耀下,竟然分外动人。
有一段时间,母亲的脸上和一举一动里都写着落魄和怨恨,让桃子都觉得看不下去。这半年来,母亲好像看开了。
“死了心,在离婚书上盖章,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不好吗?”
等母亲心情好的时候劝劝她吧。桃子望着母亲的后颈,这样想。
不知道母亲求了什么,一百日元的香资完全没有效果。
弟弟研太郎从家里搬出去了。
以前,研太郎就嫌缝纫机太吵,跑去朋友家复习,准备考试。说是朋友,大家都以为是男生,谁知是个女生。彻夜复习,就是住在外面了。
“不能等毕业后吗?”
母亲说。
“省了我的伙食费,不是正好吗?”
听说他只带了书和换洗的衣服就搬出去了。
桃子气得浑身发颤。她埋伏在大学教室前,抓住弟弟,拖着他去了校门前的餐厅。
大概是不到吃饭的时候,店里空荡荡的。
桃子对点菜的女服务生说:
“要两份汉堡,上面放煎荷包蛋。”
她的视线碰上了研太郎的视线。
“你忘了那天吗?”
她没有翻旧账,只说眼前的事。
她很想对研太郎大叫:我想穿的穿不起,恋爱也不敢谈,当你们的父亲当了三年,你以为容易吗?
带煎荷包蛋的汉堡来了。
研太郎拿起刀叉,跟两年半前的姐姐一样,切下方方正正的蛋黄,放到姐姐盘子里。
“还给我就算完了?”
研太郎默默地把汉堡切成小块。
“我不是要让你报恩,也不是让你还我花在你身上的工资。你倒是开心了,妈妈太可怜了。”
“是吗。”
“是吗?你不觉得吗?”
放下刀叉,研太郎看着姐姐的脸。
“与其担心别人,不如为自己多着想,不好吗?”
“什么意思?”
“大家都在过自己的日子。”
和人约在涩谷八公像前会合,研太郎无意中在人群里看到了母亲等待的脸,吃了一惊。更吃惊的是,父亲的身影出现了。父亲什么也没说,走在前面上了道玄坡。母亲慢两三步,跟在他后面。
“虽然这么做不太好,我还是跟上去了。接着……”
研太郎说不下去了,低下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旅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