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第2/9页)

“南天竹!”

风见闭上了眼睛。

“咱好多年没见过南天竹了。”

从“我”变成了“咱”,直子高兴得耳垂都发热了。

“你们可真是奢侈得不得了。”

风见接着问道:“是自己的房子吗?”

那当然了,直子微微点头。

“不过,坪数不大。”

家里这块地是租来的,不到三十坪,和地的主人之间矛盾重重,进退两难,这些直子当然一个字也没泄露。一根小小的刺梗在胸口,不过,直子的醉意更浓。

镜子里,除了直子和风见,还映出另外几对情侣的身影。这里面,有几个人没有说谎呢?

不食人间烟火、亮闪闪一尘不染的咖啡店里,恋人们戴上面具,热切交谈,做着转瞬即逝的美梦。

“吃法国菜吧。”

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风见的语气变得更郑重了。

广告公司高层的女儿,有一个精通茶道和插花的母亲,住在一个带庭院的豪华别墅里。风见脑中的直子,是这样一位大家闺秀。

直子优雅地点点头。要心中无愧,只能沉浸于醉意中。走出咖啡店,她的手很自然地挂在风见手腕上。她的脊背都要融化于甘甜之中了,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风见叫住一辆出租车。

就算不是去吃法国菜的餐馆,现在叫她去别的地方,现在的直子也会跟着去。风见彬彬有礼地请她先上车,直子说:“裙子太紧,你先吧。”

她也发现自己嘴里的“风见先生”变成了“你”,这次她的脖子后面“唰”的一下变热了。

直子小心翼翼地把臀部落在座椅上,穿着高跟鞋的两脚并拢坐下,不巧碰到一个心急的司机,急匆匆地关上车门。啊,直子不由得叫出声来,左脚踝一阵吃痛。

风见不顾直子的劝阻,一定要送她回家。

左脚踝有些肿痛,其他倒没什么大问题。去最近的诊所看了,骨头没有受伤,医生说过两三天就会消肿。

直子硬撑着说,自己可以一个人回去,风见说自己也有责任,坚持跟着坐上了出租车。

街道上霓虹灯闪烁,夜的景色如同扑克牌一般从出租车车窗向后掠过。

远远飞走的不光是法国菜,还有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的恋爱的滋味,不到一个月,也要画上句号了。直子垂头丧气地靠在车座靠背上,呆呆地望着窗外。

刚进小学时,有一次直子目击一朵桔梗的花蕾发出细微的嘭的响声,绽开了。神真的存在啊,当时她立刻相信了。今晚的神灵真薄情,他毫不体恤直子的虚荣,立马就给了她一个教训。

现在,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让车不要停在自己家门口。找个借口,停在街口,不让风见看见自己的家,还能多少延长这场美梦的时间。

然而,直子的期待还是落空了。

风见说直子不适合走路,司机也说“没关系,可以进去”,一直开到了她家门口。

直子仿佛是第一次眺望自己的家。在昏暗的街灯下,疏于修剪的灌木篱笆肆意生长。不像样子的大门一走进去,就是已经半破旧的小小二层房屋。

玄关的屋檐上,垂下一条糖稀色的海带状物体,好像是父亲的汗衫。二楼的晒台上晾晒的衣服乱飞,任由它在雨中飘摇。

“那就告辞了。”

直子说。正在这时,玄关的门打开了,母亲须江抱着洗澡用具出来了。

看见脚踝上缠着绷带,靠在风见肩上的直子,母亲问:“你怎么了?”

须江穿着浴衣质地的清凉服,衣服下面露出衬裙。穿着父亲的男士袜,趿着一双拖鞋。

万事休矣。

事已至此,遮遮掩掩反而更难看。不如自己动手,当头一通乱棒打死自己,让风见看清楚自己的家,然后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

“要不进去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