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13/13页)

他的骨架如今看去多么弱小。然而其中蕴含着九十年的过往。这身体里放着的,有许多许多。所有逝去的人都在他心里,比如,他们的事,他们做错的事,汇集上所有你永远无法确认的事情,不能解答的问题……给了他一项艰难的任务:公正地判断,讲出故事而不带过多过错。

我们知道,时光在到了尽头时走得非常快,但默里到了那尽头近处已如此之久,以至当他那样讲起话,耐心,恰当地,有种泰然——只间或停下,全神贯注地啜一口马丁尼——我觉得时光已被他消融,他不再是活在时光中,而是独独活在他自己的身体之中。身为认真尽责的教师、公民和顾家男人的积极的生活是为了抵达无欲无情状态的一场长期战役。并非事事都未持久。皆能持久,即使是毫不宽恕地鄙视可鄙之物。

依我看,在默里·林戈尔德这里,我以为,人性中的不满是遇到了对手。他已脱离了人性中的不满。万物逝去后存留下来的是恬淡律己的哀伤。这是一种冷却。有太久的炽热,生命中一切都如此强烈,然后一点点隐去,接着是冷却,再后来即是灰烬。最初教给我如何与书籍搏斗的人如今又回来教给我如何与人的老去抗击。

而这是一种崇高的惊人技艺,因为再没什么比拥有过丰实的生命可以教你更加不去理会上年纪这回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