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13/15页)

“艾拉称他的乌托邦梦想为共产主义,伊夫则把她的称为西尔菲德。父母要个完美孩子的乌托邦理想,女演员的‘让我们伪装’的理想,犹太人的不做犹太人的理想,但她只说出她最宏大的计划,由此生活变得可以接受,合人心意。

“艾拉不该在那家里,这一点,西尔菲德马上就让他明白了。西尔菲德是对的:他不该在那里,他不属于那里。西尔菲德很明白地让他知道,她做女儿的最深切的爱好就是解除她母亲的空想——给妈妈一份她永不会忘记的生活污物。坦白讲,我也不认为他该在广播界。艾拉不是演员一类。他够胆子起身直言——这点他从不匮乏——可是说到演员呢?他每个角色演得都一样。随便懒散那一套,好像他是坐在你对面打皮纳克尔牌。简单人性的态度,不过这并不是一种态度。什么都不是。没有态度。艾拉知道什么表演?他孩提时就决心要靠自己闯世界,每件推进他的事都是运气。没有计划。他想和伊夫·弗雷姆有个家吗?他想和那个英国女孩有个家吗?我认识到人身上有种原动力;特别是在艾拉身上,他迫切需要有个家,这是一次年代已非常非常久远的挫折残余下来的。可是他选了真正的美人要和她们成家。艾拉在纽约城坚持自己的追求,怀着满腔热情,渴望过一种有价值有意义的生活。从党那里他感觉到他是历史的工具,历史召唤他到世界上的重要都市来纠正社会的不公正——我看全是可笑的。与其说艾拉是被取代了位置的人,不如说他是站错了位置,总是不合他所在场所的尺寸,精神和肉体都是。但这个看法我不会让他知道。我弟弟的职业是要做伟大的人吗?正合我意。我就是不想他和所有别人一样。

“第二晚,我带了些三明治大家吃,我们吃着,他说,我听,一定是到早上三点了,小木屋门前停下一辆纽约黄色出租车。是伊夫。艾拉把电话听筒取下机座已经有两天了,她再受不了拨电话来却只听到忙音,就叫了辆出租车,半夜赶了六十英里来到乡镇。她敲了门,我站起身打开门,她擦过我身边冲进屋里,他就在那里。接下来的事很可能是她一路上在出租车里已计划好的,或者,也可能是随意即兴的发作。正是她过去演过的默片里的场景。全然发狂的演出,纯粹夸张的捏造,然而非常适合她,她会在仅仅几周以后差不多是一点不差地重来一遍。她最爱的角色。一个哀求者。

“她在地板中央跪下来,忘了有我在场——或者并没有那么不注意——她喊道,‘求求你了!我恳求你!别离开我!’貂皮大衣下两只手臂向上伸着。手在空中颤抖。还有眼泪,好像濒临危险的不是婚姻而是人类的救赎。证实了——如果需要证实的话——她绝对拒绝作个理性的人。我记得我想到,哦,这次她可完了。

“可是我不了解我弟弟,不了解他所抵挡不住的。他一生都反对人屈膝下跪,但我会以为到那时他已能区分迫于社会条件而下跪和只是在做戏的人。他看到她那样,他的体内有种感情无法平息。在我想来大约如此。他身上容易为痛苦所骗的那个人又站出来了——我想大概是这样吧——因此我走出去坐进出租车,和司机一起抽了一支烟,直到他们又恢复和睦。

“事事都渗透了愚蠢的政治。我坐在出租车里这样想。充斥人的头脑,损坏他们对生活的观念。但是只有在那晚我开车回纽瓦克时我才开始理解这些话是如何应验在我弟弟和他妻子所处的困境上。艾拉不只是受不了她的痛苦。无疑,他可能难以抑制那种看到身边亲密的人垮下来时大多数人都会有的冲动;当然,对于该去做什么他可能得出错误的概念。但是发生的不是这个。只有在开车回家时我才意识到发生的根本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