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5/8页)

他娶了缅因小姐,她生下男孩之后,他和他的叔父们一样舒了一口气,但没有受到诱惑,用他儿子的名字去创立一个新品牌。到那时候,他们已经缩小了“小无赖”包装上的帽子,没人会再把它和罗斯福总统联系起来了(“小无赖”原文为“Teddy Boy”,“Teddy”为罗斯福的名字西奥多(Theodore)的昵称。)。(这是在叔父们纵容下犯的一个错误,因为该品种是他们那个工作狂母亲创制的,作为对她小儿子——与总统同名,都叫西奥多——的奖励,后来又用于贩卖以赚取零用钱。她创制的是大块的巧克力糖果,类似姜饼人,但后来大规模销售时就小多了。)如今你已经很难见到“小无赖”纽扣糖了。这么多年来,瓦莱里安从未背弃六十五岁退休的时间表。他一直为此做着准备。没花多少钱就在加勒比海买下一座小岛;在远离蚊虫的山上盖房子,在他有时间而他妻子也没有心血来潮去别处时到那里度假。这些年来,在地块广大而买主谨慎的条件下,他卖掉了岛屿的一部分,但仍与其他人保持着距离,保持着在六十五岁时让出公司、由他儿子接班的梦想。可惜他儿子对“小无赖”或隐居小岛缺乏兴趣。瓦莱里安十分失望,因此同意把公司卖给一家糖果大亨,两年之内产值居然提高了两倍。瓦莱里安把注意力转向整修住宅和土地,完善岛上的邮政,对比着美国公民的居住税估量法国公民的殖民税,消灭鼠、蛇及其他害虫,修整地形以便更舒适地居住。在确定迈克尔永远不会与他亲近时,他便修起那座花房,用人工控制下永不凋谢的生命来迎接死亡。看来这是他简单又卑微的希冀。正常,体面——诚如他的一生。美好,慷慨——诚如他的一生。除了西德尼和昂丁,似乎无人能理解这点。他从不自渎,而且认为养生这种事是俗气而徒劳的。他对体面的要求颇有人情味:他从不欺骗任何人。只要他能选择,甚至有时不能选择时,他都做了更好的事。他从不吝啬,也从不挥霍,他的原则总是通情达理的。他曾打过网球和高尔夫球,但主要是为了生意,而不是出于乐趣。他也曾和朋友及客户无数次地讨论他正在加勒比建造的住宅,讨论土地的价值、免税额、建筑师、设计师、空间、线条、色彩、微风、罗望子树、飓风、可可、香蕉和木棉花。曾经有两三个姑娘帮他进入了五十岁(很不错,很不错)。玛格丽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恼火。她们只是五十岁后的海洋里的救生员,帮助他游上了岸。大战期间,他一度想过他生命中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却始终没有任何事发生。他从未收到任何这个世界所期待的消息。他知道那消息不是他发出的,他还没有设想出消息,但他相信他是合格的传递人。那种事不曾降临到他头上,于是他以一个光棍的身份原封不动地恢复了社会生活。直到他邂逅了缅因小姐(亚军那位眼红的祖父拥有的一家报纸称她为“缅因第一美人”),她打扮得就像以他命名的那种糖果。他的青春就在她的红衣白裙之中,那是一个雪白的、情人节的瓦莱里安。北极熊的新娘成了他的妻子。婶母们对他娶了一个平民出身的十多岁少女的反感,几乎因为他儿子的出生而即刻瓦解了。于是瓦莱里安不再需要青春,他的儿子便是他的青春。如今男孩已长大成人,却永远稚气未脱,因此瓦莱里安想再次拥有自己的青春并找一个地方来度过它。他的青春在父亲过世的时候便被夺走了,他母亲、婶婶和姑姑一下子全都从爱说笑的大女孩变成了悲痛严肃的老妈妈,她们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努力禁止他为丧父而感到哀伤。所幸有一个成天醉醺醺的女人为他们洗衣服。尽管他在六十五岁后又留了一年处理变更事务,又用了一年确保诸事已经到位,但总算在六十八岁那年退休,归隐十字树林,心安理得地靠着白兰地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