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第9/13页)

水榭静悄悄的,静得连养来专供首长垂钓的鲫鱼,浮在水面上吧唧嘴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真幽静,简直是世外桃源!”

“不,叶珊,没有桃花源,只有避风港。”

她笑了:“你是逃避现实斗争吗?”

“是这样,叶珊!”他胡乱甩着鱼钩。“我不能伤害朋友,明白吗?也许这是我们多活几年的人,必然会有的精神包袱,你知道我和于而龙有四十年的交情,我缺乏你们年轻人的把皇帝拉下马来的勇气,把手举起来打他,所以——”

“那你究竟认为于而龙是好呢?还是不好?我对他很感兴趣,想了解了解他。”

“要依我说,当然是好的了,也许在你眼里,就不见得是好的了。”

“为什么?我不理解其中的奥妙!”

“那让我从头讲给你听,许多许多年以前,石湖上有个出色的渔民小伙子——”

“于而龙?”

“我给你讲的是故事。”

“好吧,我不打断你!”

“同样,还有一个出色的船家姑娘,她爱上了他,下了订书,交了聘礼,换了庚帖——”

“庚帖?”

“那都是封建的婚姻契约,谢天谢地,如今你们再不受那种约束了。”

“是不是纸上写着姓名年月日,还有吉庆话的字帖?”叶珊坐到他身边来问。

“是的,但那有什么用呢?所有不幸的爱情,都是由于第三者的介入呀!”王纬宇说起这些话,是挺能打动人心的。

“那么这个第三者是谁?”

“一个女性介入了他们之间。”

“谁?”

“我不说你也该明白了。”

“哦,原来是她!”

“而且她是抛弃了另一个人,爱情有时是很无情的。”

“那是谁?”

“就是那个渔民的哥哥。”他叹了口气。“他和那个船家姑娘一样,都是不幸的牺牲品。而他,死得更惨,浑身巴着无数的蚂蝗,那次地下党委会,直到今天,也不知是谁出卖的。反正,这一来,那个厉害的女人,得以放手大胆夺取她想要夺取的那个渔民了,于是,可怜的船家姑娘……”

“哦!原来如此!”她站了起来。

“其实,我是不善于讲故事的。”

“谢谢你,我终于懂得了许多,原来,我想象革命是一桩多么神圣纯洁的事业,现在——”

“都是人么!能逃脱人的本能吗?英国的达尔文,创立了物种竞存学说,强者生存,弱者淘汰,是自然规律,两者之间的争夺是残酷的,出卖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战胜对方。原谅她吧!何况已是过去的事情,历史嘛!就让它原封不动地保存在那里算了。”

她哼了一声,也不告辞,走了。

他望着叶珊的背影,心里想:“她假如不是四姐生的,该多好!”他掰着指头算着从阴历的除夕,到十月初一,正是生命从形成到诞生的一个周期,难道真是自己的骨肉?然而,她是多么迷人哪!他想起他种的那株美人兰,扑鼻的清香,雅致的风韵,羞涩的情调,娉婷的体态,多么像这个脉脉多情的少女啊!

过了几天,她兴奋地跑到谜园,僻静的人迹杳至的水榭,响起她欢乐的笑声:“终于查出来了!”

“什么?看把你高兴的。”

“我们从公路设计图上,找到了江海做下的手脚,是他命令公路改道的,推翻了原来经过三王庄的设计。”

“应该找他本人对质。”

“他承认,说是为了保护那棵古老的银杏树。”她笑了,那神态让王纬宇看了心都发痒,多么富有诱惑力的精灵啊!他拼命忍住自己,保持住一定距离。“还有,江海也说不清楚,那次地下党委会到底被谁出卖的事。”

王纬宇说:“我学过几天法律,一般地讲:当事人无法排除别人对她的控告事实,又提不出足够的证据,证明她未曾犯罪。那么,她就是个涉嫌犯,在无新的发现之前,当事人应该认为是个有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