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书籍、论文与理论,大学教授与游吟诗人,示巴国女皇、伯爵夫人与雅巴,以及在如此的混乱中出现的一个谜语和一个胆大妄为的想(第6/18页)

玛耶·巴散坐在坎东布雷神坛的扶手椅上。尽管王位很简陋,却丝毫不会降低她的威仪。玛耶·巴散递给他一个阿亚,唱了一支圣歌。之后,她抚弄着海螺,但并没有向它们询问,似乎这项法事并不需要,接着开口说:“我知道你说要写一本书,但我也知道你并没有写。你不过是用嘴说说,自己想想就心满意足了。你这一辈子东奔西跑,哪儿的事情都要掺和,跟这个聊聊,跟那个聊聊,把一切都记在纸上,是为了什么?你想当一辈子学校杂役吗?工作是为了让你有饭吃,不挨饿,不是让你安于现状,闭口不言。让你成为奥茹欧巴可不是为了这个。”

于是佩德罗·阿尔杉茹拿起笔写了起来。

里迪奥的帮助至关重要:在材料选择上,他的直觉几乎永远是对的,同时又是一位严谨的听众。如果不是里迪奥加快了工作进程,省下钱来买墨水,赊购纸张,在痛苦的起始阶段向前推了他一把,阿尔杉茹或许会半途而废,或者推迟很久才能完成。他一直埋头于动机与影响的推敲中,而且非常担心犯语法错误。要他放弃一次郊外舞会、一次周日盛宴、一个处女的身体是非常困难的。约束他的正是里迪奥、学徒的热情与阿尔杉茹自己的知识,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按时完成玛耶·巴散交托的任务。

在写作伊始,一些教授傲慢的嘴脸与种族主义理论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影响了他对字句的选择,限制了书写的自由与力量。然而,随着章节页数渐渐扩张,佩德罗·阿尔杉茹忘记了教授与理论。他不再想在争议中揭穿他们的谎言,因为他完全没有为此做好准备。他只想讲述巴伊亚人民的生活,讲述他们日常生活中的贫穷、魅力、悲惨、勇气,讲述巴伊亚民众虽遭迫害却坚强不屈的决心,讲述他们承受了一切,超越了一切,丰富了舞蹈、歌曲、金属工艺、木制雕刻等宝贵财富,发扬了旧时奴隶或逃奴堡留下的文化与自由遗产。

写作给他带来了难以言说的快乐,几乎是肉体上的快感,使他抓紧一切时间,将每一分钟都用在工作上。他没有再想起冷漠粗鲁的尼禄·阿尔格鲁教授和他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睛,也没有想起外向的冯特斯博士,他彬彬有礼笑脸迎人,但对种族歧视理论的表述却更加露骨;无论老师、学生、专家,还是骗子,都无法再令他分心。对乡邻的爱意牵引了阿尔杉茹的手;愤怒不过在他的文字中增添了少许激情与诗意。正因为如此,他写出的文本才不可辩驳。

在印刷作坊的不眠之夜,他的双臂浸满汗水,印刷机在纸张、铅字之上缓慢呻吟。看到最初的几页纸上印满文字,墨迹未干,散发出独特的味道,学徒塔代乌的困倦疲惫一扫而光。两位干亲家将纸拿起来,阿尔杉茹读了第一句话——是读还是背呢?这句话是他冲锋的号角,是命令,也是智慧与真理的总结:“巴西民族的面孔是混血儿的面孔,巴西文化也是混融的文化。”

里迪奥·库何生性多愁善感,感到胸口一紧,他总有一天会死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因为兴奋而死。阿尔杉茹沉静了一会儿,他冷静、严肃、近乎庄重,又突然改变态度大笑起来。他的笑声爽朗、高亢,是那种长久而自由的大笑:想想阿尔格鲁教授和冯特斯博士的表情,两位名人,两位对生活一无所知的专家。“混血儿的面孔,既是我们的面孔,也是你们的面孔;我们的文化是混融的文化,但你们的文化是进口的,是一坨风干的臭狗屎。”他们会被气得充血而死。他的笑容点燃了朝霞,照亮了巴伊亚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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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的一天晚上,坎东布雷圣殿的庆典正在进行,在观众掌声与木皮鼓的伴奏下,奥里沙们跟“圣子”“圣女”一起跳舞。多洛黛娅到场了,手里拉着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她刚到圣殿门口,烟散就想附在她身上,但她表示不行,请女神恕罪,然后跪在玛耶·巴散面前,请她为自己和孩子祝福。接着,她把他带到奥茹欧巴身边,命令他说:“快请求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