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书籍、论文与理论,大学教授与游吟诗人,示巴国女皇、伯爵夫人与雅巴,以及在如此的混乱中出现的一个谜语和一个胆大妄为的想(第8/18页)

与这场大论战直接相关的题材,最成功的要数若昂·卡尔达斯与卡伊达诺·吉尔。前者是一位养育了八个子女的资深诗人,随着时间的流逝,子女数量已经达到了十四个,孙子更是不可计数。他献给大众一首杰作,题目是《给教授上课的杂役》——

他们无言以对

都说佩德罗·阿尔杉茹

其实是一个魔鬼。

《巴伊亚家庭混血记录》出版之后,在争论的最后阶段,年轻的卡伊达诺·吉尔走向竞技舞台。他是个勇敢的反叛诗人,无视既定的规则,将诗行、吉他、桑巴与歌颂爱情、生活、希望的流行曲调混排起来——

阿尔杉茹大师说

混血儿也会读书

哦,多大胆的想法

马上有个教授喊

谁见过黑人识字

谁见过混血博士

快过来警察专员

哦,多大胆的想法。

快过来警察专员

听听这混蛋的言谈

哦,多大胆的想法

马上有个教授叫

让他快点进大牢

阿尔杉茹大师说

混血儿也会读书

哦,多大胆的想法。

5

1904年,医学院法医教授尼禄·阿尔格鲁在里约热内卢召开的科学大会上做了一个演讲,这篇讲稿后来刊登在一份医学杂志上,并单独出版为一本回忆录: 《混血民族的心智退化——以巴伊亚为例》。1928年,佩德罗·阿尔杉茹完成了《巴伊亚家庭混血记录》。这本小书只印了区区一百四十二册,里迪奥将大约五十册寄给了图书馆、国内外的各大院校、专家、学者、教授。在这二十年中,无论在巴西还是世界范围内,种族问题一直都是学术界最具争议性的话题,涉及论文、理论、作家、系主任、科学权威与政治当局。图书、回忆录、文章、小册子竞相出版,在出版界引起很大反响,尤其是一些与城市生活或宗教文化情况相关的宣传活动。阿尔杉茹的作品,尤其是前三本,跟这场争论直接相关,并且可以进一步断言:在二十世纪的前四分之一世纪,巴伊亚掀起了一场思想原则方面的斗争,斗争的一方是以法医学与精神病学专家为主体的高校教授,另一方则是佩罗林尼奥这座生活大学的各位大师。这些大师中的大多数原本只关心事实——甚至在这方面的关注程度也不是很高——直到警察出面干预此事。

二十世纪初期,医学院是接受孕育种族主义理论的主要阵地。因为那个时候,它已经不再是由若昂六世创建的权威医学研究中心,不再是巴西医学知识的源泉,不再是了解生活与医学的医生之家,而变成了一个三流文学的巢穴,生产了最完美精致、空无一物、巧舌如簧、古板陈腐的文字。那个时候,在这座伟大的学院里,正迎风飘展着偏见与仇恨的旗帜。

那真是一个医生作家的可悲时代:他们对语法规则比对医学规律更感兴趣,对使用代词比使用手术刀更擅长。他们不去与疾病做斗争,反倒抨击法语外来语;不去研究疾病起因抗击流行病,反倒致力于创造新词:比如用“超强耐磨弹力合成纤维”代替尼龙[10]。他们的文章纯正古典、准确流畅,科学却谎话连篇、粗俗反动。

可以说,正是阿尔杉茹与他几乎匿名的作品抗击了官方伪科学,结束了这个光荣学院的可悲时代。关于种族问题的争论将医学院从廉价的修辞与可疑的理论中拽了出来,使它重新关注科学,治病救人,进行有原创性的诚实思辨。

这场争论还有一些奇怪的特点。

首先,这场争论缺少档案与文字记录。尽管出现了暴力事件与学生游行,却没有任何形式的报道。只有警察局的卡片夹里还留有阿尔杉茹1928年的犯罪记录:“臭名昭著的闹事分子,反抗尊敬的大学教授。”这些尊敬的教授永远不会承认曾跟一名学校杂役拌嘴,尤其还演变成了一场大论战。无论任何时候,无论在散文、论文、研究或者回忆录里,无论是为了引述、讨论还是抨击,这些杰出的教授从来没有提到佩德罗·阿尔杉茹的作品。阿尔杉茹也只在《巴伊亚家庭混血记录》这一本书里明确提到了尼禄·阿尔格鲁教授与奥斯瓦尔德·冯特斯的作品(还有弗拉加老师的几篇文章,弗拉加老师来自德国,是一位年轻的大学教师,也是唯一一个与这些权威专家观点相悖的高校教师)。阿尔杉茹没有在前几本书里提过这两位巴伊亚种族主义理论家,也没有引用过他们的文章专著。他并没有直接批判他们,反而更希望通过大量无可辩驳的事实,通过积极热情地捍卫、赞扬种族融合,达到反驳雅利安理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