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5/14页)

只是想想而已。用当今的话来调侃是有贼心没贼胆。

陆家三少爷陆浚橙,四少爷陆浚紫和金家少爷金嘉甫这天西服革履地在街上晃着,三双眼专在光亮得耀眼的日本娘们几身上转,几个日本娘们儿也斜着眼睛看他们。

四爷说。嫖一回?

金嘉甫说。爷还没尝过日本味儿。

三爷说。进他一回日本妓馆,权当走错了门,不让日咱们再出来。

三人当下站在街口的牌楼下商定,谁打退堂鼓谁不是人养的。三位爷都是人养的,于是,便都气宇轩昂义无反顾地朝着日本妓院走过去。那时三个人都把这个行动认作是一场冒险的游戏,这牌楼不过是游戏的起点,但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位如果能预料到这一决定是今后三个人人生轨迹的分路叉口,是走向各自不同命运、不同归宿的标界,或许也不会那般轻松,那般潇洒又那般自信。当然,那时还没有时光隧道这一说辞,他们眼中看到的只是穿红衣粉衣,抹得脸白如戏台上曹操一般的日本娘们儿,那些娘们儿在向他们挥扇,招手。

三位少爷没有犹豫就进了日本妓馆,里面一阵清凉,夹裹着一股似香非香似药非药,在中国座根就没闻过的气息,这大概就是日本味儿了。

一个老女人过来向他们嘟噜嘟噜说了半天日本话。

三人中,金嘉甫幼年随父亲在日本待过三年,会些许日语。他翻译说。这位是妈妈桑,她告诉咱们这里只接待日本人,三爷当下摘下白金镏子搁在桌上说。你给她翻,说咱爷们儿有钱。

金嘉甫用鬼子话跟老女人说。

老女人仍面有难色。

三爷说。你再告诉她,来的几位爷都是有身份的人,非达官显贵便是皇亲国戚,玩她的姑娘是临幸她们,跟宋徽宗戏弄李师师似的

金嘉甫把三爷的话很简单地翻译过去了,这使三爷很不满意,因为他觉着他的话用日语表达应该很长,不可能像金嘉甫说的那样,几个音节就完了。但是看妈妈桑的脸色,似有缓和。于是四爷和金嘉甫又加上了四根条子和一个腊玉扳指。以这样的价格买妓也买来了,他们只是嫖,那情景真如昔曰卖油郎独占花魁女,花钱只此一回,为的是尝尝味儿,增加感受而已,哪怕回家照旧喝稀糊糊都心甘情愿,更何况三位爷的确都是家有根底,财大气粗的主儿。

妈妈桑使了个眼色过来三个鸭头,三位爷只觉得眼前一阵花雾,还没看清模祥,脖子便被白胳膊勾住,硬往里拽。

四爷说。这样不行,我们花了钱,得挑。中国窑子里来了生客要报花名,请串儿安哩,这般漕懵懂懂地拉进去就日不行。三爷也说不行。

金嘉甫把话翻译过去,妈妈桑瞪大了眼睛,说了不少话。不用金嘉甫翻译其他两位也能猜出大概,是说这是日本妓院,日本妓院没那些规矩,就是那些军爷们来了,也是分谁是谁,无从挑拣的。这大约就是日本人的忍耐与服从了,但三位爷当时不懂这些,因为那时美国人本尼,迪克持还没写出对日本人分析得淋漓尽至的《菊花与刀》这本书来。

四爷说。他们是花钱打炮的粗汉,我们是来消遣享受的斯文儒雅的公子哥儿,我们当然与那些饥如虎狼的军人不同,不求小红低唱我吹箫,但至少也要做到斯文扫床,赏心悦目。于是妈妈桑击掌数下,堂前立时消防队集合般,很快站了一片花团锦簇,真个儿把三位爷看得眼花缭乱,意马心猿了。

挑来挑去便有点走眼的感觉,最后终于明白,大家挑的都是衣裳,至于模样,似乎为衣服所取代,顾及不到了,这便是日本和服达到的效果,本娘们儿聪明极了。

三爷挑了件穿大红绣花和服的,主要是因了女人那件衣裳像团火,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让他无法将目光再移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