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鱬盏(第13/27页)

公蛎下意识跟着看了过去,顿时惊呆了。

画轴上的画面正在发生变化,有的线条变得明显,有的线条隐去,直至完全改变——一处风景秀丽的山坳,摆放着一具巨大的棺椁,刚才盘腿坐在人群正中的威严老者赫然躺里面,棺椁四周,密密麻麻堆放着无数个人头;从那些人头的头饰、发型来看,应该同刚才画面变化前围在老者身边的是同一群人。而对着棺椁正面的,还有两种活物:一个瘦高的青年,跪在地上,低头叩首,一个是他旁边的两条蛇,身子盘起,蛇头高昂。

这幅图画工相当粗糙,用笔生硬,渲染着墨更是毫无章法,但该表达的情绪却甚是到位。

公蛎一害怕便想说话,但见两人表情凝重,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毕岸却道:“公蛎,你怎么看?”

公蛎鼓起勇气道:“我猜,这是一个大家族,忽然遭受了灭顶之灾……这么多人头被砍,是仇家干的吧?”

毕岸道:“说下去。”

公蛎一边琢磨一边继续道:“旁边这人,应该是告密者……或者内奸,心里愧疚,所以过来忏悔。那两条蛇么,自然是他养的……”

阿隼打断道:“不对!你看这人泪水滴落,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不是告密者,应该幸存者!”

公蛎不服道:“反正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不是很奇怪吗?”

毕岸道:“你看那两条蛇。”

公蛎道:“两条黄花锦蛇而已,没什么本事。”阿隼眯着眼睛,摇头道:“不对,不是黄花锦。”

公蛎嗤笑道:“你能比我还了解蛇么?”说完顿感失言,讪讪道:“我在郊外生活多年……”

阿隼并未留意公蛎的表情,而是极其认真地道:“这两条蛇身子短,胖,没有鳞片。而且你看,对比旁边那个人,它比寻常的蛇要大很多。”

公蛎抢白道:“画这图的人,肯定是个粗人,哪有那么讲究,说不定鳞片忘了画呢。”

阿隼反驳道:“连那人脸上的泪都没忘,怎么可能忘了画蛇的鳞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辩起来。毕岸道:“将油灯放近一些。”公蛎依言,将油灯推到画轴前面。毕岸用食指挑起一些灯油,在其中一条蛇头上一抹。

蛇头正中,慢慢长出一个角来。公蛎学着毕岸的样子,在另一条蛇头上点了灯油,果然也出现了角。他从未见过如此同类,大感惊喜,道:“这是什么蛇?”

毕岸慢慢道:“蛇婆。”

公蛎仍不明所以。阿隼疑惑道:“真有蛇婆这种东西?”

毕岸点点头。公蛎想起看过的傩戏,恍然大悟道:“戏文里的蛇婆?”

蛇婆是传说中的一种上古生物,“额生角,身无磷”,性情温顺,驯服之后忠心耿耿,可做坐骑,也可看家护院,在傩戏或者古老的舞蹈中时常出现。但在戏里的形象异化严重,除了扮演者服饰上的蛇纹和头上的角,早已不是这种实打实的蛇属样子了。估计不止公蛎,只怕世人都以为蛇婆只是个神话传说,现实中是不存在的。

这张图从内容来看高度写实,断然不会画两条现实不存在的生物在里面。公蛎道:“一个平淡无奇的小裁缝,供奉着这么一张图,是个什么意思?”

阿隼道:“我认为,这幅图画的是他们祖上的故事,至于背后有什么隐情,还得再查一查。”

公蛎嗤道:“废话。”

毕岸道:“你看棺椁的形制和老者的服饰。”

公蛎的目光落在老者身后的一个青年子弟身上,不由心中一动:他站得笔直,上衣下裳,表情严肃,依稀同自己看到的影子人有些相似。但也仅仅是相似而已。

阿隼迟疑道:“玄衣裳,法冠袍服。”公蛎对这些未有研究,只觉得式样简单,庄严肃穆,似乎为秦汉风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