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人间使节(第8/11页)

云胡不归手一抖,图轴彻底打开,尽端突然显露出一把匕首来,那是另一把犀牛角柄的短匕首,又薄又锋利,带着可怕的血槽,刀尖映着明亮的炉火,炉火一会儿高涨,一会儿低伏,犀角匕首也就随之一亮一灭。

云胡不归吃了一惊,脑子里转了几转。

这并非一个刺杀任务,这张图轴是个陷阱?莫非是天罗弑意图陷害他?“来人!来人!”熊悚还在咆哮。

他听到身后的大门被推开,那名独眼的河络带着铁甲士兵正大踏步拥入。别轻举妄动。那是天罗弑的告诫。

在你完成之后,我会主持这场挑战。这是苍之天罗的承诺。

但他更多时候想到的却是启蒙师傅独狼的教诲:人终有一死,但非今日。熊悚背对着他在大喊大叫,他那汗津津的背部看上去毫无防备。

这里太热了,热得让人真受不了。云胡不归只觉得口渴得要命,他必须早做决定。

披着铁甲的河络士兵朝少年拥来。

他纵身向前,空气里骤然而起一道尖锐的呼啸声。炉火晃动,粲然而亮,又转瞬暗淡。

闷热难耐的黑暗里,有人咕咚一声向后翻倒在地。

“你们对河络一无所知,”夫环熊悚咕哝着说,不知道为什么却有几分失望,“这么闷热的天气里,还关着大门,炭炉能加速释放炭毒,我们河络可以忍受这种毒气很久,而你们人族——什么时候明白过河络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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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悚轰走他的灰鼠卫队,独自摊开那张地图,面对炉火入了一会儿定,过了半晌,才大步走到矮桌前,用炭笔写了一张字条,封在一根铜管里,然后从桌边的铜丝笼里拎出了一只铜星甲虫。

熊悚将铜管套在甲虫那威武的独角上,甲虫看上去没有睡醒,蹲在桌面上摇摇晃晃。

熊悚焦躁地弹了弹它的独角,让它明白这里谁说了算。

铜星甲虫在桌沿上爬了几步,张开翅膀飞了起来。它绕着盘王殿的大厅盘旋了几圈,然后找准了屋顶上的一条缝隙,晃动粗胖的躯体,钻了进去。

熊悚没有等候太久,门环三响以后,须发蓬乱的星眼陆脐瞪着一双怪眼,走了进来。他走路有点儿跌跌撞撞,巡夜师的野外视力极好,对地下生活却很生疏。

巡夜师陆脐有一张满颔浓密白须的胖脸,系着宽边皮带和银带扣,腰带上插着几件小工具,但是没有墨晶眼镜,最醒目的装束莫过于这位星象大师身上挂满的用毛笔写满符咒的小木牌:坠落御免、兵刀御免、地震御免、水淹御免……大概河络有多少种死法,他身上就有多少块辟邪护身符咒。

虽然早知陆脐会是如此打扮,熊悚还是哼了一声,甚是不以为意。

陆脐是出了名的性情古怪、既迷信又怕死的家伙,他有很多古怪知识,喜欢用水蛭给自己放血,喜欢一刻不停地抱怨、发牢骚、喝酒和吸食冰尘,喜欢看书和疯狂阅读,他的梦想是渴求更多的知识,特别感兴趣的话题是荒墟战争和世界末日。

此时他每被绊个踉跄,身上挂的那些牌子就丁零当啷乱响。

“这里要热死人了,夫环,”巡夜师不停地擦着汗,一进门就大呼小叫,“……大人,什么事如此紧急?我满心以为是你死了,但死人又不会写信……”

他望了望脚边躺着的昏迷不醒的少年:“啊,这就是你信里写的那名刺客吗?看上去不怎么强壮嘛!”又斜眼看了看熊悚的肋部,没心没肺地乐了,“哈哈,居然让你受伤了。”

熊悚不快地嘿了一声,擦去顺着肋骨流下的血。他确实低估了云胡不归的速度。

“谁派来的?”陆脐继续问,“真是大快人心。”

“龙噙者。”熊悚抿紧嘴唇,他是个从来不懂玩笑的河络。

“哦,那个你救过一命的家伙,”陆脐又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连远在天启的他都发现你是名糟糕的河络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