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白虎咆哮(第14/21页)

在危险的悬崖上,孤立着一个人影,那是老布卡,负责给火环城清除垃圾的老河络。火焰映照在他赤裸干枯的胸膛上,看得出岁月留下的点点瘢痕。偶有爆炸的火星喷上半空,让空气里充斥有毒的硫黄气体,但影子一动不动,呆若木偶,似乎被那些搅动的火焰带入了梦中,又似乎在等待灵魂最后的清算。

空中有一张飘飞的废纸,它被热气带动,漫无目的地四下飞舞,突然间无声无息地分为两半,向两边飘去。

地底升起的烈焰仍然在燃烧,旗帜一样升腾,然而洞窟里仿佛突然冷了起来。站在悬崖边的布卡这才动了一动,好像从梦中惊醒。

“天罗刀丝已经布好了,何不现身呢?”他问。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烈焰映照成红色的岩壁背景下,一个乌衣人的身影现了出来。他戴着顶斗笠,穿着墨染乌袍,赫然就是与云胡不贾形影不离的天罗弑。

他高踞在坡顶高崖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布卡。

“只有一个人?是瞒着你家主人来的吧,他不会托大到只派你一个人来吧?”“动你这么一个糟老头子,也不需要更多人出马。”乌衣人狞笑着说,“与垃圾为伴十多年,整个人也变成垃圾了吧。”

他动了动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紧挨在布卡身边、一条伸到半空中的废旧桌子腿悄无声息地断成了两截。老布卡倏地一个翻身向后跳起,身体轻盈,快如闪电,怎么也不像一名糟老头子。

形形色色的旧门窗、漆盒、木头陀螺、算盘如同溪水湍流向下滚动,常有某件物什突然间就断为两截。

天罗刀丝已经如蜘蛛丝般密密麻麻地布满四周。它们细微得难以察觉,若非凝目细看,几乎看不见,同时又锋锐坚韧,只要碰触到什么,就将什么一切为二。

布卡那一跳看似轻松随意,却正从两根交错的刀丝间穿过,只要差之毫厘,他的两条腿就会被切下。

乌衣杀手脸上闪着残酷的笑,他是站在岸上的渔人,手上牵扯着看不见的杀人之网,拉到哪里,就将死亡带到哪里。大网终究会收紧的,网中的鱼儿怎可能找到反抗的机会呢?

“可以落脚的地方会越来越少哦。”天罗弑说,他手指轻动,布卡再一个斜翻身,燕子般紧贴着地面掠过,裤腿上刺的一声,已经裂开了一道小口。

“你年纪轻轻,已经学到九重天罗了?”布卡略带惊讶地说,“你不是云胡不贾的徒弟?”

“这次对了,”天罗弑说,食指一竖,牵扯两重天罗当头罩下,“我是他的师侄,钦定的苍之天罗继承人。”

刀丝的破空之声极其细微,偶有两道刀丝交错相碰,发出琴弦交鸣之声。布卡纵跃闪躲,星丸跳掷,在空中轻踢热气腾腾的空气,然后飞鸟一般落在翻动的破镜、暖炉、木头玩偶、旧三弦组成的浪潮之中。

天罗弑的脸上悄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布卡的最后一跃虽然避过了六道刀丝的左右闪击,却正落在天罗刀丝的网心处。

天罗刀丝就如同散布的蛛网,一等猎物入彀,就会慢慢地缠绕上去,猎物越是闪避,陷入越深。

天罗修习的碎雪之舞,便是将猎物一步步逼进死亡之地的法门,那是逐渐冻结的死亡。到了最后,他的周遭都会布满刀丝,如同一个密密包裹的茧,连一根小指头也动不得分毫,手动,手就断下;脚动,脚就断下;呼吸,胸部就被切开;说话,咽喉就被掐断。

而此刻,布卡却自己一步跨入死亡的网心。他空着双手,环顾左右,汗水从斑白的鬓旁滴下。

杀手忍不住冷笑道:“从来没有人能徒手从九重天罗的网心逃出,我倒要看看,你们影者是不是肉做的身躯!”

乌衣人除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他确实年岁尚浅,但天资聪明,入了天罗不过十年,已然尽得真传,只是欠缺经验与资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