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攻守势异(第8/11页)

陆渐一定心神,抖动手中巨镰,厉声道:“谁再上来?”樊玉谦生平所恃唯有枪法,长枪一失,六神无主;铜瓜锤纵然凶悍,丢了铜锤也觉气短。两人对视一眼,忽地转身就跑。

陆渐不料二人丢下同伴尸首,一时深感意外,忽听倭军哄然欢呼,转眼望去,一竿倭旗插上外郭。他大吃一惊,想起谷缜说过“谁得外郭,谁是赢家”,心中一急,直奔上前。

才奔数步,耳边一阵锣响,五轻一重,连响三通,城头倭军应着锣声起了一阵骚动。

这锣声正是退兵号令,倭寇浴血苦战,好容易登上外郭,忽被召回,个个悲愤莫名,只恨纪律森严,莫敢不从,无奈含恨拔旗,悻悻退下城来。

谁知才退半途,鼓声又起,三轻一重,却是进击号令。众倭人莫名其妙,又奔城头,怎料才冲一半,锣声再响,众倭人不辨真伪,复又转身下城,没走两步,鼓声再起,方要前进,锣声又作。只听“咚咚咚”、“当当当”,此起彼落,数千倭人如没头苍蝇,忽而奔上,忽而跑下,跑得晕头转向,气喘吁吁,不由得纷纷破口叫骂。

陆渐心下奇怪,忍不住停下步子,游目四顾,突然眼前一亮,只见一个倭寇手提铜锣,腰挎战鼓,东一钻,西一钻,虽是倭人装束,一对大耳朵却不老实,从头盔里挣了出来,大剌剌地左右招摇。

这“倭寇”正是薛耳,他善听音律,过耳不忘,听见倭军号令,牢记在心,偷换了倭服,提了锣鼓,混入倭人阵中。

兵法有云:“夫金鼓、旌旗者,所以一人之耳目也。”金为铜锣,鼓为战鼓,古人用兵,擂鼓为进,鸣金为退。又道:“夜战多火鼓。”夜战时无法看见旌旗,鼓锣好比军队耳目,被薛耳这么一闹,倭军眼花耳聋,看不清,听不明,进退失据,丑态百出。

倭人也发觉奸细,纷纷围了上来。薛耳武功平平,“丧心木鱼”又被陆渐损毁,眼见敌人四来,顿时乱了方寸,向着内城飞奔,边跑边叫“凝儿救我,凝儿救我……”跑了几步,忽被尸体绊了一跤,三名倭人纵身抢到,恶狠狠地挥刀斩下。

刀至半空,忽来一缕白光,挂住刀身一扯,钢刀贴着谷缜的鼻尖砍在地上,溅起点点火星。

谷缜出了一身冷汗,强笑道:“沈瘸子,砍头就砍头,干吗割爷爷的鼻子?圣人云,鼻子是天地之根,玄牝之门,那是十分要紧、不能乱动的。”

沈舟虚收了天罗,失笑道:“好小子,你不怕死?”谷缜道:“怕又不怕。”沈舟虚道:“怎么说?”谷缜道:“我一个人死,黄泉道上孤孤单单,自然有些害怕;若有胡大总督和南京全体将官相陪,大伙儿一起喝孟婆汤,过奈何桥,热热闹闹,那也没什么好怕的。”

胡宗宪脸一沉,正要发作,沈舟虚却使眼色止住,想了想,挥手道:“将他放开。”

谷缜起身掸去灰尘,望着沈舟虚嘻笑不语。沈舟虚却是目光闪烁,似乎心神不定。忽地一阵风起,城头多了一人,却是燕未归背了俞大猷回来。

胡宗宪抢前一步,把住俞大猷手臂,失声道:“老将军……”俞大猷昏沉中苏醒过来,勉力睁眼,惨笑道:“属下失职,该死……该死……”一口气上不来,忽地又昏过去。

胡宗宪站起来,神色怆然,望着沈舟虚道:“沈先生,事到如今,唯有放弃外城,守住内城要紧。”

沈舟虚聚起眉峰,沉吟时许,忽道:“谷缜,沈某答应,你若有计破敌,我让你毫发无损,生离南京。”

谷缜笑道:“此话当真?”沈舟虚道:“军中无戏言。”

“成交。”谷缜伸出手来,二人双手交击,连击三次。谷缜才笑道:“我的计谋容易:便是举荐一人,代你指挥官兵。”沈舟虚道:“谁?”谷缜笑道:“那人你也认得,目下就在南京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