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情仇满路(第13/15页)

莫乙双目不瞬,口中念念有词:“……心茫然,谁怕谁,哈哈,他是绝智奴,我是不忘生……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暗天……”宁凝等人听他背出后面两句,均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赤婴子的劫术正是“绝智”之术,对手没有绝强定力,目光与他相接,势必短暂失忆。如此一来,赤婴子大可趁虚而入,或以巨鹤又啄又扑,或以刀匕加诸其身,对手就算死了,也是糊里糊涂,不知何以至此。

莫乙的劫术恰好相反,叫做“不忘”之术,“劫海”蕴于脑部,任何事物过目不忘。这两般劫术互为克制。“不忘生”莫乙是劫奴中的闻人,赤婴子久闻其名,见他上前,就已猜知其人,当下凝神双目,丝毫不敢怠慢。

两人一个力求对手失忆,一个力求自身不忘,心力所聚,尽在莫乙背诵的唐诗上面。这首诗是李白三首《行路难》中的第一首,前后不过十四句,莫乙磕磕绊绊,两炷香的工夫也只背了一半,就算一个启蒙的学生也比他高明十倍。一词一句,莫乙往往重复多次,才能艰难背出后句。但因二人凌空较劲,各以劫力相拼,背诵通顺与否,历历显示出两人的劫力消长。滞涩不前,必是“绝智”得了上风,续出后句,则是“不忘”占优了。

时间一久,莫乙汗如雨落,眼睑微微痉挛;赤婴子也是浑身湿透,面皮阵青阵红。莫乙忽又道:“……雪满山……薛耳薛耳须向前……须向前……”薛耳和他大有默契,听了这话,心头微动,他虽不敢睁眼,双耳却是奇聪,听得赤婴子呼吸,辨其方位,如在眼前,当即循其声息,挪近赤婴子。

赤婴子眼角余光瞥见,他劫术虽强,体力却弱,倘若被薛耳打上一拳,踢上一脚,势必精力涣散,大败亏输。他当即伸手,从袖里悄悄取出一把匕首。薛耳走到他身边,果然抬拳,赤婴子无力刺戳,将匕首对准薛耳拳头,他若一拳打来,必被匕首割伤。

莫乙瞧见,忙道:“……将登太行雪满山……匕首匕首在身前……在身前……”薛耳闻声顿悟,将拳头生生收回,一脚横扫,踢中赤婴子的小腿。赤婴子惨哼一声,仰天倒地。

莫乙大大松了一口气,长笑一声,摇头晃脑地吟道:“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应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他初时受制于人,背得磕磕绊绊,心中十足憋屈,此时禁制一破,顿将全诗一气背完,吐出憋在胸中的一口恶气。

薛耳按住赤婴子,夺过匕首叫道:“杀了他好么?”众人均是默然,陆渐忽道:“大家都是劫奴,何苦自相残杀?这人虽然可恨,但也可怜,还是饶了他吧!”

莫乙叫道:“饶他可以,但须捆起手脚,蒙住眼睛。”薛耳扯下腰带,将赤婴子双手捆牢,又撕下衣衫,蒙住了他的双眼。

忽听一声爆鸣,众人转眼望去,燕未归背负沈舟虚,趋退若电,沈舟虚双手接连发出“天罗绕指剑”,细丝满空,如斜雨飘飞,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将宁不空、沙天洹罩在其中。

泽部神通需要特殊地势,此地并无沼泽,故而三人之中沙天洹最弱,几度受困天部神通。天幸宁不空的“周流火劲”正是“天罗”克星,所过皆焚,屡次救出沙天洹,但也因此缘故,反被缚住手脚。宁不空不胜其烦,突然取出一张小驽,听声辨位,发出“木霹雳”,火光焰焰,巨响腾空,夹杂满天细丝,真是蔚为奇景。

沈舟虚一声长笑,驭使燕未归向后掠出,退回原地,坐回轮椅。宁不空抢上前来,方要扳机发箭,沈舟虚高叫:“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