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 旅(第7/7页)

阳子看看吕擎,刚要讲什么,桌旁那个人伸手轻轻磕磕桌子:“喂,继续讲。”

阳子说:“我们只是出来转转;我们是一些从事艺术的人……当然了,也不是每个人都做艺术工作;我们想出来见识一下,走走看看,打打工。”

那人冷笑一声:“算了吧,你们都是城里有工资的人,怎么还要出来打工呢?”

阳子说:“为了……”

门边站着的那个人打断他:“为了什么?说呀!”

吕擎明白了,坐在地铺上。他想尽量打消他们的疑虑,就耐心地解释说:“我们出生在城里,对外面的事情很不了解,想利用寒假出来,更多地了解社会,这对于我们是很有意义的……”他想尽量说得让人能够接受。实际上这些话他一句也不想说。他只觉得喉咙那儿发涩。

旁边那人说:“寒假早过了,你们也该回了,为什么还待在这儿?你们一共几个?到底从哪里来?”

吕擎不得不严肃起来。他要到背囊里去找自己的证件。

阳子说:“不用找了,都给他们看过。”

那人从衣兜里掏了出来,晃了晃说:“就是这些吗?”

“你既然看到了我们的证件,为什么还要问呢?”

那个人冷笑:“城里人作假的办法多啦,捣鼓张条子还不容易?”

吕擎气得说不出话。

“你们昨天晚上和李万吉那几个人接头了吧?”

阳子说:“那有什么?他们喜欢艺术,我们不过随便交谈而已;再说晚上大家都没事干,都很寂寞嘛。”

站在门边的那个人从衣兜里掏出《拜伦诗集》,朝吕擎晃了两下:“这是什么?”

“一本诗集。”

“诗集?为什么把它送给他们?这里面有什么?”

吕擎哭笑不得。有什么?有诗,可惜这对他们没法解释。

那个人仔细翻着,翻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又试着读出几个字。原来他也不怎么识字。桌旁那个人拿过去,结结巴巴念了几句,说:“这是什么屁东西?什么叫‘拜伦儿’?”

诗人名字后面加了“儿”化音,让人听了非常刺耳。吕擎和阳子于是一句也不想说了。

“那好,不是不讲吗?我们早晚也会弄明白的。从今以后,你们就不要出这个屋子了。”

阳子站起来:“你们没有权力拘留我们,你们凭什么?我们又没犯法!”

穿制服的两人一块儿冷笑:“拘留?这还是轻的。放心吧,饿不死你们。用不着跑,什么事儿咱都会搞明白的。”

吕擎只想把那本诗集要回来,别的一概不想讲了。

“对不起,这个可不能还你们,这个‘密电码’还要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哩,咱得看看它是个什么稀奇物件儿。”

没有办法。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书拿走。

有人把门上了锁。吕擎那么渴望出去。平常他在这石屋子里待一天都不会那么焦急,可是这一次是被人毫无道理地锁起来的。大约过了一个星期,余泽和莉莉也给押到了。他们被推拥在同一间小屋里。余泽比过去瘦多了,颧骨更高,眼窝下陷,简直像个外国人。他的头发胡乱披散,上面沾了许多草屑。莉莉也比过去瘦多了,她一进门就哭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