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奥斯瓦德、鲁比和其他(第14/24页)

不,他确实没抄别人。不过跟抄也差不了多少,很明显,他把《纽约时报》和列夫·托尔斯泰的作品放在一起,胡编乱造、乱煮一通,最后成了这么一锅粥。那是在半夜,最后几声恐怖的吆喝声之后,我会不遗余力地避免暴力,可是假如我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那我就要干出被威胁的人要干的事了。这些都清清楚楚写在祖克曼的笔记本上。

“写得不烂,一点都不烂。”

“不对!你知道它很烂!只不过告诉我烂在哪里。你要不告诉我原因,我怎么能长进呢?”

“呃,”祖克曼口气软了下来,“我觉得吧,语言不是很简洁,阿尔文。”

“你觉得它不简洁?”

祖克曼摇了摇头。

“这样很不好吗?”

“不,不是,当然没有‘很不好’……”祖克曼语气尽量柔和,尽量表现得善解人意。

“但也不怎么样,是吧?好吧。我知道了。那我想表达的那些思想观点怎么样呢?写作方面的问题,要是有时间的话,我写下一稿的时候可以继续润色。你要是觉得有必要,还可以请戴梦得小姐帮忙修改一下。不过这些思想,这些思想本身……”说着又把笔记本交给了祖克曼。

“这些观点……”祖克曼语气很严肃。街对面,J.K.卡兰弗德——而不是阿尔文·佩普勒——正在采访一位老妇人。那位妇人瘦小憔悴、端庄清秀,拄着一根拐杖。她是赛拉塔利的遗孀?还是她老妈?祖克曼想,我要是那位妇人多好啊。只要不用探讨这些“思想观点”,做什么都行。

虽说小说不同于自传,祖克曼默默读道,但我坚信,所有小说都在某种意义上植根于自传中。尽管有时候小说与现实生活之间关联……

“别管什么写作技巧了,”佩普勒说。“这次只看文章的观点就行了。”

祖克曼盯着笔记本,两眼茫然。他听到狮子对海明威说:“只看文章的思想观点就行了。”

“写作技巧和思想观点我都看过了。”他把手抵在佩普勒胸前,轻轻向前推了他一下。他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办法,但除了这个他还能做什么呢?这样一推,他就从邮筒旁边抽身而退了。祖克曼再次把笔记本递给他。佩普勒跟被人用斧头砍了一样。

“然后呢?”

“什么然后?”祖克曼说。

“事实!我们现在讨论的是我的人生,关系到我能不能重新来过,我必须得知道事实!”

“嗯,事实是”——话刚说一半,祖克曼看到汗水顺着佩普勒脸颊淌了下来,又重新考虑了一下,结果就变成了……“可能作为评论刊登在报纸上是可以的。”

“但是呢?内森,你话里藏了个大大的‘但是’。但是什么?”

祖克曼数了数弗兰克·坎贝尔那边有几个扛枪的警察。四个在地面上巡逻,两个骑着马。“嗯,既然你问了,在我看来,你根本不用深入沙漠,爬到个柱子顶上也能想出这些‘思想观点’(25)。”

“哇哦,你还真是直言不讳!你那本书呢,可真不是横空出世,这是肯定的咯。我的意思是,它极尽讽刺之能事。哇哦!”他一边说一边用笔记本拍手掌。

“阿尔文,你听我说。说不定苏兹贝格特别喜欢你的评论呢。我知道我们两个的评判标准完全不同。你不要因为我这么说,就不让珀尔马特拿去给他看。”

“不!”他失望地说。“说到写作,你才是权威呢。”还一边把笔记本插回到衣服内侧口袋里,那样子就跟把刀往自己胸口刺一样。

“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这个观点。”

“不,不!别跟我说那些你很渺小卑微的废话。每个领域都有自己的权威,谁是谁不是我们一清二楚。”然后他重新掏出笔记本,开始用另一只手使劲拍打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