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奥斯瓦德、鲁比和其他(第13/24页)

“这里我指的不单单是纽瓦克。自不待言,它对我个人有非凡的意义。我的意思是……心理纠葛。”说到这儿,他脸红了,“可爱的犹太小男孩的心理纠葛。我猜想每个人都会以自己的方式与那本书产生共鸣。这就是它这么轰动的原因之所在吧。我想说的是,我要是有足够才气写本小说,那肯定是一本像《卡诺夫斯基》那样的。”

祖克曼看了看表。“阿尔文,我必须得走了。”

“那我的评论呢?”

“你何不邮寄给我呢?”该离开街道,回到书房了。该把那些书从箱子里拿出来了。

“但是我的书评就在这儿啊。”佩普勒从衣服里面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的线圈笔记本,迅速找到那一页,并递给祖克曼看。

祖克曼身后有个邮筒。佩普勒又把他逼在一个邮筒边上,跟昨天晚上一样。对了,昨天晚上!那个男的是个疯子。盯着我不放啊。戴了一副黑色墨镜,这人到底是谁呀?我!他认为他是我!

强压着把笔记本扔进邮筒、扬长而去的冲动,祖克曼,虽然身为社会名流,享有充分的人身自由,却也只能低着头开始看。说真的,他这一辈子都在看书,难道看书还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不成?

评论的标题为“新泽西的马塞尔·普鲁斯特”。

“迄今为止我才刚刚开了个头,”他解释道。“不过你要是觉得开局还不错的话,我今天晚上就在帕泰家把它写完,这样到周五珀尔马特就能把它拿给苏兹贝格看了。”

“我知道了。”

佩普勒也看出来了——祖克曼不相信他,所以急忙给他消除疑虑。“内森,有好多比我更混蛋的人还在做文学评论呢。”

嗯,这一点祖克曼倒是不反对。佩普勒这么一调侃,把祖克曼逗得哈哈大笑。他本来就挺爱笑的,这一点书迷可以作证。就这样,祖克曼倚着邮筒,继续往下看,反正再看一页也死不了人。

佩普勒字写得很小,漂亮整洁,一丝不苟,但却不能给人热血沸腾的感觉。而且,文不如其人。

虽说小说不同于自传,但我坚信,所有小说在某种意义上都植根于自传之中,尽管小说与真正发生的事件关联不大,有时甚至没什么联系。但毕竟,我们的生活经验造就了我们本身,而这里所说的生活经验不仅包括我们所亲身经历的事情,还包括我们私下想象的事情。作者不知道的事,他自然就没办法写出来,因此,读者必须允许他运用自己的素材。但是照搬自身经历写,也存在诸多危险:或许缺乏硬朗气势;容易沉迷自身往事;极力想为自己的待人处事之道辩驳。然而,若所写事物与自己的现实生活产生了距离,则要么模糊自身经历,要么强化之。我们大多数人都很幸运,经历被模糊了;但是对作家来说,假如他们要是能坚持先自己领悟明白,然后再把这些事情公之于众,这种经历就被强化了。

祖克曼还没开口——不过他倒也不着急说什么——佩普勒就开始解释他的写作方法了。“在对书的内容作出评价之前,我先探讨了一下自传性的问题。内容我今天晚上再弄。我都想好了。我其实是想发展自己的文学理论,出一本佩普勒版的《什么是艺术?》。这是俄罗斯作家列夫·托尔斯泰的作品,其英文版于一八九八年首次出版。你怎么了?”他看到祖克曼把笔记本递给了他,就这么问道。

“没什么。挺好的。开头不错。”

“你糊弄我的吧。”他打开笔记本,看着自己的笔迹,那么整齐,那么明了,任何一个老师都想不到这竟然是出自一个总是坐在教室后排的笨手笨脚的小孩之手。

“到底哪里有问题?你得告诉我。要是写得那么烂,我才不想让苏兹贝格看呢。我要听实话。我这一辈子都在为真理而奋斗,而受难。求你了,不要拿好听的哄我,也别编瞎话骗我。到底哪里有问题?我只有知道了才能吸取教训,才能提升自己,重振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