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苦涩的面包(第4/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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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井离乡的这些年中,艾伦从未停止工作和计划,总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够重归故里。1561 年,当他辞去牛津大学圣玛丽学院的院长一职时,他和多数海外避难的英国天主教徒一样,曾以为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一些被放逐者已经将希望寄托在年轻而孀居的法国王后身上,当年夏天她乘船驶抵了苏格兰。另一些人开始谈论教皇对伊丽莎白的罢黜谕令,盼望法国或西班牙早日行动,又或者,最好两国能彼此协助,一道实施惩罚。但更多人还是寄望于不那么暴力的方式。希望上帝要么带走安妮·博林之女,要么软化她的心。他们之中的乐观派,甚至连同一些老道的政治家,都对后一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心怀希冀。一个女人不可能长时间独自统治像英格兰这样暴乱的国度,而她最有可能的追求者都是天主教徒。一旦结婚,她就将脱离清教徒的掌控,届时英格兰自然会与罗马言归于好。许多年中,流亡者们始终对美梦成真的可能性坚信不疑。

事与愿违,希望的曙光终究黯淡了下来。当艾伦在 1562 年返回英格兰时,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目睹了古老信仰的衰落,看见众多曾以天主教徒自居的人民正在参加国教的仪式,他们的所作所为还得到了教区神父们的首肯乃至鼓励。艾伦在 1565 年离开英格兰,事实证明这是他最后一次离开,此时他已经确信,他的国家若想在未来回归公教的羊圈,一支经过训练的全新的教士队伍将必不可少。这就是他在杜埃协助创建英国学院的初衷。

随后,北方叛乱爆发。叛乱失败后,新一波流亡者到来,比起前辈,他们要更加愤恨和绝望。他们见证了为宗教冲突而流的第一滴血,当绞刑和充公在北方愈演愈烈时,他们甚至变得更加怒不可遏。尽管他们之中的多数选择待在尼德兰,但是其他人还是高喊着复仇的口号,为了寻觅良机涌向巴黎、马德里和罗马。只有罗马听取了他们的呼吁。腓力国王心中尚有其他挂碍:永不安分的尼德兰人、反叛的摩尔人、胆敢在他的海上横行的土耳其海军,无不令他分神。他也曾遭到英国人的严重挑衅,但眼下他几乎愿意以任何代价换取与不列颠之间的和平。倘使法国能够结束他们的国内宗教战争,他们可能会比西班牙更愿意攻打英格兰,可惜事实并不如愿。虽然只有英国人在聆听,教皇庇护五世还是在 1570 年 2 月 25 日颁布了谕令《至上统治》,宣布伊丽莎白女王为异端,是真正信仰的迫害者,将之革除教籍。此外,庇护五世还行使了一项罗马教廷历来宣称拥有但经常有名无实的权力,他剥夺了伊丽莎白“对于王位的虚假所有权”,取消了人民对她的效忠宣誓,命令所有人从此以后不得遵守她的法律和命令,违者将同样以革出教门论处。

这份谕令仅仅使一项业已紧张的事态更加严重。“我理应坚信教会的原则,而非议会的法令。”一位天主教流亡者曾经向伯利勋爵阐释了一种温和的立场。但是,对于天主教徒和新教徒来说,如此行事意味着要选择遵从国际权威,而非本国法律。各国政府因而纷纷否定这项谕令,尼德兰的腓力政府、法国的瓦卢瓦政府、英格兰的都铎政府都将这些人斥为叛国者和造反分子,并采取相应手段予以打压。但在 16 世纪,无论天主教徒还是新教徒都有很多人随时做好了准备,愿意在良心驱使下以任何方式捍卫自己的信仰,包括密谋和武装反抗。庇护五世的谕令似乎正是要号召英国的天主教徒走上这条道路。

教皇的谕令必定从一开始就对威廉·艾伦产生了影响。他在信中经常把英国称为自己“迷失的祖国”,我们并不清楚这份谕令是何时让他得出结论,认为这指明了救赎的唯一道路。到 1575 年,他已深深卷入了一起密谋,试图以武力拯救苏格兰的玛丽女王,并将那位在他眼中逐渐沦为僭主和篡位者的女人赶下王位。当他的朋友尼古拉斯·桑德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