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赵子龙疑兵出斜谷,诸葛亮兴师逼祁山(第4/5页)

半明半晦的光影描着他刀刻似的轮廓,从外表上看,姜维是个英俊的男人,俊朗、清逸、英气、阳刚,除了神态常常因木讷拘住了飞扬的气度,贴合着女人对一个驰骋疆场的无敌将军的所有幻想。

白蘋在他背后咳嗽了一声,姜维仍然木木地转过脸,像是还没把魂找回来。

“大早上你又丢魂了?”白蘋开玩笑道,她把一方手绢递给他,“擦擦,满脸汗呢!”

姜维自失地一笑:“娘呢?”

“早醒了。”白蘋见他捏着手绢不动,索性又拿过来,举手给他细细地揩去脸上的汗。

姜维淡淡笑了一下:“过一会儿,我要随太守案行乡里,两三天都回不来。”

“嗯,什么时候回来?”

“最迟三天后吧。”

“哦,家里你放心,出门自个儿保重,少饮酒,天转暖了,夜里还下凉,衣裳别减损,在外边伤风没个人照顾。”白蘋不厌其烦地叮咛着,“灶上刚蒸了麦饼,你吃了再走吧。”

“好。”

两人便去了东厨,一面吃饼一面闲话,姜维的话很少,每每是白蘋问说五句,他答一句。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像静止的潭水。

白蘋看着姜维很较劲地咬着饼,碎末子也拈起咽下了,他是个百事认真的性子,近乎刻板。可她喜欢他的认真,少有世家子弟的轻浮儇薄,却是足以依托终身的可靠。姜氏为天水著姓,姜维八岁时,因凉州羌戎叛乱,父亲战死沙场,他与母亲相依为命,虽出身名门,却因家境孤寒,那光辉的门楣也没为他赚得多少好处,自小也不知受了多少白眼欺辱,养成了这沉闷不张扬的性格。

她鼓起勇气说:“伯约,我想……”后面的声音低下去,像晴天的雨滴般干了。

“什么?”

白蘋索性豁出去了:“我想给你生孩子。”

姜维看了她一眼,木然地说:“哦,那生吧。”

白蘋恼了,臊红了脸斥道:“呆子!”她嫁给姜维方一年,新婚燕尔的热乎劲还没过去,可姜维是碗温吞水,任你如何娇嗔耍横引诱逗趣,他还是寡淡无味,别说是蜜里调油的甜言蜜语,便是不带深情的大实话也没有。

“木头!”白蘋又恨道。

姜维凝视着妻子的薄怒,不惊慌也不解释,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淡淡地说:“等我回来吧。”

白蘋一愣,忽然知道这是姜维的许诺,她啐道:“我还当你真傻呢!”她笑起来,趁着没人,轻轻捏住了姜维的耳朵,凑近了说道,“敢反悔,我便不理睬你了。”

姜维呆呆地一笑,他因急着出门,也不与白蘋多闲话,先去母亲房里辞别。

姜母正坐在屋里的织布机前,吱嘎地踩着踏板。自从姜维的父亲战死,悲痛过逾,她便患了失眠,长夜苦熬,没奈何便守着孤灯织布,天长日久竟成了习惯。

姜维走到屋里,闷声不吭地给母亲拜下去,像伏头的菜花苗。

姜母从织布机后抬起头来:“这么早就走?”

“嗯,公事。”姜维仍拜着不起来。

姜母握着梭子,一时没有动,她瞧着像慈柔羊羔似的儿子,目光依依:“早去早回。”

“是。”

姜母把梭子投入梭口引纬,吱嘎的织布声里却夹着她的叹息:“你父亲当年身殁疆场,为朝廷也算是尽忠守职,你如今又是武职,倘若遇着战事,岂不也当效命疆场?你素日又好使刀弄枪,不喜布衣之业……我寻思着,过一二年转成文职,不要做武将,实在做不下官,姜家在天水也算世姓,凭着姜家的门楣,不愁你找不到生计。”

“男儿志在立功。”姜维磕磕巴巴地说,他是木讷脾气,不善言辞,明明心里存了很多说服母亲的想法,话到嘴边都融化了。

姜母戛然停住手:“立什么功?你这官身也是人家看在你父亲战死的分上赐给你的,你在郡上任官以来,又立过什么功,我还不知道么?人家根本就不想重用你,不冷不热地晒你在一边儿,倘若真有建功机会,只会拿你去挡箭充死,功劳还是人家的,你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