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3. 死者抱怨自己的葬礼(第4/6页)

他转向一旁。现在他很想笑却不敢笑。

“而且巧妙地加上一句,‘如果令尊也出现在……’我猜想你不愿意在凌晨动都不动就被叫起来。”

“我府里的人都吓坏了。”

博士听了显出几分歉然,似乎自己可能不太得体。“当然,”他喃喃道,“因为我是单身,没有考虑到这些事情。”

“我也是单身。”

“没错。我忘了。”

“我前面说的话你不赞同吗?”

“从各方面看都说得很好。就像你事先有准备似的。”

“我怎么可能?”

“是啊。你是个极具创造力的人。不过……就福音而言,你知道……”

“就福音而言,我认为今晚干得很漂亮。”

“但是我不明白,”克兰默说,几乎是自言自语,“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看福音的。你认为它是一本里面全是白纸的书,任由托马斯•克伦威尔写下自己的愿望吗?”

他停下脚步,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胳膊上,说,“克兰默博士,看着我。相信我。我是真诚的。如果上帝给了我罪人的一面,我也无能为力。他这样肯定有其目的。”

“我敢说,”克兰默笑了,“他是有意给了你这样一张脸,好让我们的敌人感到不安。还有你那只手,能够抓住机会——当你用力握住国王的胳膊时,我都感到畏缩。而亨利呢,也感觉到了。”他点点头。“你是一个具有很强意志力的人。”

教士们总能这样: 谈论你的性格。作出定论: 这似乎是个赞赏性的定论,尽管博士只是像算命先生一样,告诉他的不过是他已经知道的东西。“走吧,”克兰默说,“你的孩子们肯定很焦急,正盼着你平安无事呢。”

雷夫、格利高里和理查德围在他身旁: 发生什么了?“国王做了一个梦。”

“一个梦?”雷夫大为惊讶。“为了一个梦,他就把我们从床上叫起来?”

“相信我,”布莱里顿说,“为了更小的事情,他也会把人从床上叫起来的。”

“克兰默博士和我一致认为,国王的梦跟其他人的梦不一样。”

格利高里问,“是不好的梦吗?”

“起初是的,他认为是的。现在不是了。”

他们望着他,一时听不明白,但格利高里懂了。“小时候我梦到了魔鬼。我以为他们就在我的床底下,但是您说,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在河的这边,这儿没有魔鬼,守卫们不会让他们穿过伦敦桥。”

“这么说,”理查德说,“如果你过河到南华克,你就会很害怕?”

格利高里说,“南华克?南华克是什么地方?”

“你知道吗,”雷夫说,口气就像一位教书先生,“有时候,我在格利高里身上能看到某种火花。当然,不是熊熊的大火。只是火花。”

“那你还要取笑!都是长胡子的人了。”

“这是胡子吗?”理查德说,“这点稀稀拉拉的红色短毛?我还以为是理发师疏忽了。”

他们如释重负,互相拥抱着。格利高里说,“我们还以为国王把他关进了地牢。”

克兰默宽容又好笑地点点头。“你的孩子们很爱你。”

理查德说,“我们没有了主心骨可不行。”

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这就像红衣主教去世的那个阴沉沉的早晨。空气中有一丝下雪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