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战国时之“百家之学”(第12/14页)

《吕氏春秋》此文,虽未谓系驺衍之说,然李善引《七略》云:“邹子终始五德,从所不胜,木德继之,金德次之,火德次之,水德次之。”(《文选》左思《魏都赋》注引)李善又引《邹子》云:“五德从所不胜,虞土,夏木,殷金,周火。”(《文选》沈约《故安陆昭王碑文》注引)与《吕氏春秋》所说相合,故可知其即为驺衍之说也。此说以五行为五种天然的势力,即所谓五德也。每种势力,皆有盛衰之时。在其盛而当运之时,天道人事,皆受其支配。及其运尽而衰,则能胜而克之者,继之盛而当运。木能胜土,金能胜木,火能胜金,水能胜火,土能胜水。如是循环,无有止息。所谓“自天地剖判以来,五德转移,治各有宜”也。吾人历史上之事变,亦皆此诸天然的势力之表现,每一朝代,皆代表一“德”,其服色制度,皆受此“德”之支配焉。依此观点,则所谓天道人事,打成一片,历史乃一“神圣的喜剧”(Divine comedy);汉人之历史哲学,皆根据此观点也。

【注】如秦始皇以秦得水德,于是“改年始朝贺皆自十月朔。衣服旄旌节旗皆上黑。数以六为纪。符法冠皆六寸,而舆六尺。六尺为步。乘六马。更名河曰德水,以为水德之始。刚毅戾深,事皆决于法。刻削毋仁恩和义,然后合五德之数。”(《秦始皇本纪》,《史记》卷六页十一至十二)其一例也。

驺衍对于历史之意见如此,对于地理之意见,则有大九州之说,皆极想像之能事,宜“其游诸侯见尊礼”也。

《尚书》中之《洪范》,《吕氏春秋》及《礼记》中之《月令》,不知为何人所作,要之皆战国时阴阳五行家之言也。《洪范》托为箕子之言曰:

我闻在昔,鲧陻洪水,汨陈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彝伦攸。鲧则殛死,禹乃嗣兴,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彝伦攸叙。初一曰,五行。次二曰,敬用五事。次三曰,农用八政。次四曰,协用五纪。次五曰,建用皇极。次六曰,乂用三德。次七曰,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庶征。次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极。(《尚书》卷七,《四部丛刊》本,页一至二)

五行者,《洪范》曰:

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尚书》卷七页二)

五事者,《洪范》曰:

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视,四曰听,五曰思。貌曰恭,言曰从,视曰明,听曰聪,思曰睿。恭作肃,从作乂,明作晢,聪作谋,睿作圣。(同上)

庶征者,《洪范》曰:

曰雨,曰旸,曰燠,曰寒,曰风,曰时。五者来备,各以其叙,庶草蕃庑。一极备凶,一极无凶。曰休征:曰肃时雨若,曰乂时旸若,曰晢时燠若,曰谋时寒若,曰圣时风若。曰咎征:曰狂恒雨若,曰僭恒旸若,曰豫恒燠若,曰急恒寒若,曰蒙恒风若。(《尚书》卷七页五至六)

人君之举动措施,如有不合,则能影响及天时,此历史所以为“神圣的喜剧”也。

【注】《洪范》为战国时作品,说详刘节先生之《洪范疏证》;原文见《东方杂志》第二十五卷第二号。

《月令》亦不知何人所作;依《月令》之说,所谓“五德”,在一年之四时中,各有其“盛”时,如春时“盛德在木”,夏时“盛德在火”,秋时“盛德在金”,冬时“盛德在水”。天子每月所居皆有定处,所衣皆有定色,所食皆有定味,所行政事,皆有一定,所谓“月令”也。如每月所行之令有误,则影响天时而使之起非常的变化。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