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战国时之“百家之学”(第8/14页)

继续推行。且据孟子所说,宋将见秦、楚之王,说令罢兵。其所持理由,为战之“不利”,是亦墨家之说也。

为“救民之斗”,尹文、宋倡“见侮不辱”之说。“见侮不辱”,是尹文、宋一派之重要标语。所以《庄子》、《荀子》、《韩非子》、《吕氏春秋》,皆沿用此四字。荀子《正论篇》驳见侮不辱,使人不斗之说,以为人见侮而斗,乃由于恶见侮,不必由于以见侮为辱。所以虽信见侮非辱,但因不喜见侮,所以仍斗。此驳甚有力;但宋子“见侮不辱”之言;并非全无理由。因“恶”或只是个人心中不喜,但“辱”则有关所谓面子问题。许多人不是因为实际所受之不快而与人争斗,而是因为要保全面子去争气,所以宣传“见侮不辱”,总可算是救民之斗手段之一种。且尹文、宋,所说“心之容”之义,似亦可为荀子此驳之答复。

尹文、宋又“语心之容,命之曰心之行”。荀子谓宋“诎容为己”。“容”即“诎容”之意。尹文、宋以为争强好胜,非人心之自然趋向;诎屈宽容方是。故曰:“语心之容,命之曰心之行。”“心之行”,即心之自然的趋向也。《韩非子》所谓“宋荣之恕”,“宋荣之宽”,亦即指此。(此点钱穆先生说,见所著《墨子》)人若能知此,则自不恶见辱,而人与人不斗,国与国不战。此尹文、宋所予墨学此方面之心理学的根据也。

《荀子·正论篇》:“情欲为多”,“情欲之寡。”依下文应作“情为欲多”,“情之欲寡”。“欲”在此为动词。“情欲寡浅”,意谓人类本性要少不要多。盖人虽“目欲綦色,耳欲綦声,口欲綦味,……”但一人在一时内,所能实在享用者,极为有限,所谓“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再则“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享用太多,无益反损。如人知此理,大约即情不欲多矣。尹文、宋谓人情本欲寡,固不合事实,其本意盖欲使各人之享用皆适可而止,不求赢余;所谓“人我之养,毕足而止”也。杨学教人节欲,此则谓人情本欲寡。人若能知此,则人自能节欲。此尹文、宋所予杨学之心理学的根据也。

“接万物以别宥为始”;“别宥”者,《吕氏春秋·去宥篇》云:

有与人邻者,有枯梧树,其邻之父言梧树之不善也,其人遽伐之。邻父因请而以为薪。其人不悦曰:“邻者若此其险也,岂可为之邻哉!”此有所宥也。夫请以为薪与弗请,此不可以疑枯树之善与不善也。齐人有欲得金者,清旦被衣冠往鬻金者之所,见人操金,攫而夺之。吏搏而束缚之,问曰:“人皆在焉,子攫人之金何故?”对吏曰:“殊不见人,徒见金耳。”此真大有所宥也。夫人有所宥者,固以昼为昏,以白为黑,以尧为桀;宥之所败亦大矣。亡国之主,其皆甚有所宥邪?故凡人必别宥然后知。别宥则能全其天矣。(《吕氏春秋》卷十六页十八)

“此有所宥也”,毕沅疑“宥”与囿同,谓有所拘碍而识不广也。以下文观之,犹言“蔽”耳。此所谓“囿”,即《庄子·秋水篇》所谓“拘于虚”,“笃于时”,“束于教”之类。《去宥篇》所谓“凡人必别宥然后知”,意谓凡人必能看透自己由地域、时代、政教、风俗,以及其他来源所养成之偏见,方能知事物之真相。盖尹文、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