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 济(第6/16页)

米纳斯·吉拉斯金矿的发现并不单单是巴西与葡萄牙的国内事务;它更是一个世界性的事件,影响了整个时代的经济形势。根据维尔纳·桑巴特(5)的观点,在十八世纪末期,如果不是巴西金源对欧洲经济命脉的强烈刺激与渗透,就不会有欧洲资本主义工业的迅猛发展。直到那时,巴西还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国家。可它骤然抛向市场的黄金的数量,在那个时代几乎无法想象。按照罗伯托·西蒙森(6)的计算(这个结果十分可信),在1852年发现加利福尼亚的金矿之前,美洲其他地方所出产的黄金总和都抵不上米拉斯·吉拉斯山谷这半个世纪的开采数量。墨西哥与秘鲁的黄金点燃了十六世纪的狂热,使全球的货币总值增加了一到两倍(伟大的孟德斯鸠在著作《西班牙的财富》中描绘了这一情景)。可是这些金子只占到巴西——这个一直受到歧视的殖民地——献给宗主国的五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依靠这些金子,废墟中的里斯本才得以重建;依靠这上缴给国王的“五一税”,巨大的玛芙拉修道院才能够建立。英国工业的迅速崛起正是得益于这金色的肥料;欧洲的商业与转型也正是由于这突然的暴富,才获得了即刻的动力。只用了短短五十年,巴西便成为“旧世界”的宝库,成为欧洲最富有也最值得嫉妒的殖民地。在那一瞬间,仿佛殖民者的所有梦想都得到满足,仿佛他们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黄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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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的故事从开端、发展到结尾都如此富有戏剧性,所以最好使用戏剧的形式描绘它的每一场、每一幕以及每一段情景。

第一幕开始于1700年前不久,在米拉斯·吉拉斯的山谷中。那时的米拉斯·吉拉斯还没有成为一个州府,只是一片无人居住的土地。一天,从圣保罗的一个小居民点陶巴特出发,几个人骑着马或驴子朝远方的小山前进。维利亚斯河也流经那里,在山谷中留下曲曲折折的印记。与无数其他的圣保罗人一样,这些人的启程十分随意,既没有固定的路线也没有确切的目标。他们只是希望带回一些有用的东西:或者奴隶,或者牲畜,又或者是贵金属。接着便是出人意料的发现:他们中的一个人,不知道是已经得到密报还是仅仅出于偶然,竟在河沙中发现了几粒黄金。他将这些金沙装在瓶子里,带到了里约热内卢。就像历史上常常发生的那样,这种神奇的金属带有令人嫉妒的色彩,只要看上一眼,就会引起狂热的迁徙。从巴伊亚,从里约热内卢,从圣保罗,成千上万的人匆忙赶往那里。他们或骑着马和驴子,或徒步行走,或乘坐圣弗朗西斯科河上的船只。这时,舞台监督需要在台上增添大量演员——水手抛弃了轮船,士兵逃离了营地,商人丢掉了买卖,牧者离开了神坛;而那些黑色的群体则是赶往郊野的奴隶。起初,这表面看来的幸运差点酿成史无前例的灾祸。蔗糖作坊废弃了,烟草生产也停止了,因为它们的负责人离开了这里,带走了奴隶。他们期待在米纳斯·吉拉斯,只用一周甚至一天的时间,就能得到耐心劳作一年的财富。船只不再装卸货物,往来欧洲的交通也中断了。一切都陷入停滞之中,中央政府不得不下达法令,禁止劳动力向内陆转移。就在沿海地区因为人口撤离而面临灾难的时候,内陆地区却因为移民的突然到来而遭受到与米达斯王相同的厄运:尽管拥有金质的餐具,却不得不忍受饥饿。这里有充足的金沙与金块,却没有面包玉米,也没有牛奶干酪。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没有水果、牲畜、粮食,无法养活这几万乃至十几万的移民。所幸的是,商人们也付出了十倍的努力,因为他们预计这里的货物能买到五倍甚至十倍价格,还可以用纯金作为交换。通过水路与陆路,运往这片荒野的食品与工具越来越多。人们开辟出了公路,利用起了圣弗朗西斯科河。这条夹杂着泥沙的河流此前一直做着平静的白日梦,几个月中都不会有一条船经过,如今却成为了最繁忙的河道。由奴隶推动的船只在河中来来往往,牛拉着车子在地上不断穿梭,而梦寐以求的金子则在小皮革袋中旅行。这项狂热的活动突然侵袭了这个平静的、几乎在睡梦中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