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谜团(第10/17页)

马文想到这里心绪激荡起来。他本人应当是猎手,而白人应当惧怕他。以前曾经是这样的,但是时光不再了。他应当是闯入羊圈的狼,可是这些白羊成长得实在太过健壮了,以至于羊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狼这种东西。他们躲在张牙舞爪的狗背后,而狗并不满足于陪伴羊群,却想猎取狼群,是狼群而不是羊群备受威胁和惊吓,被赶得四处躲藏,成了牧场里的囚犯。

因此他必须离开这片牧场。

他必须去寻觅自己的狼兄弟,必须去找已意识到处境危难的狼群。

静坐示威

这一天终于到了。属于他的一天。本杰明·扎丁在以色列国家公安部门的事业发展得非常顺利,是警察部队里最年轻的队长。家里兄弟三人中他年纪最小,他自己也有两个儿子,分别叫大卫和莫迪凯,可是近来他却一直濒于自杀的边缘。一周之内,亲爱的母亲与世长辞,美貌却不贞的妻子弃他而去,这一切不过是两个月前刚刚发生过的事情。计划中的事情都在按部就班地做,然而突然之间他必须要面对空洞无意义的生活。地位、收入、下属的敬意、他在危急时刻表现出来的智慧与冷静、在危险艰难的边境巡逻任务中获得的军功,所有这些和一幢充满荒谬记忆的、空落落的房屋相比都不值一提了。

虽说以色列通常都被视作“犹太人的国度”,其实国名掩盖了这样一个事实,国内人口中只有很小一部分虔信犹太教。本尼·扎丁从来不信教,虽然他的母亲一再恳求他信仰宗教。他宁可享受摩登的享乐主义多姿多彩的生活方式,自从十三岁受戒仪式之后就再不肯到犹太教堂里面看一看了。他说话、阅读都用希伯来语是因为不得已——这是国语——但在他看来这一传统事物的语言规则却是不合时代的古怪错误,这个国家在其他生活方面都是世界各国中最前卫的,而惟有这个方面落后。他的妻子恰恰彰显了这一点。他经常开这样一个玩笑:人家或许会算算众多海滩上有多少穿泳装的男男女女,并以此数字来衡量以色列人的宗教热情。妻子艾琳·扎丁生在挪威,身材高挑、瘦削,金发碧眼,长相酷似犹太人,和爱娃·布劳恩①长得很像——他俩在这个问题上开玩笑时是这么说的。她迄今仍然喜欢穿着比基尼炫耀身材,有时甚至只穿一件。两人的婚姻曾经激情勃发、炽烈如火。他已经明白了,她的眼神总是迷离恍惚,当然这眼神偶尔也和他调情,可她徒然离去依附别人还是让他吃了一惊——还不止是吃惊呢,突如其来的方式让他实在太震惊了,哭也哭不出来,求也求不出口,只是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家里,家里藏着几支装满子弹的枪,他知道开一枪就能轻松地结束痛苦,只是两个儿子让他住了手。他是条汉子,绝不能像别人背叛自己一样背叛孩子们。然而心痛一直——迄今依旧——很真切。

以色列国家实在太小,机密瞒不住外人。马上就有人发觉艾琳和别人在一起了,此话很快一路传到了本尼所在的警局,人们能够从他双眸里空洞的神情中看出,指挥官精神垮了。有些人想知道他什么时候且怎么才能重新振作起来。然而一周之后,他们猜想的问题已经变成“他究竟有没有可能恢复过来”。到这时,扎丁小分队的一位警官出面把这些事承担了下来。一个星期四的晚上,他带着一位名叫科恩的犹太教拉比,出现在队长的门前。那天晚上,本杰明·扎丁重新找到了上帝。不仅如此,在巡视耶路撒冷老城的镣铐街时,他告诉自己,他再次理解了身为犹太人的意义。他的遭遇都是上帝的惩罚,不多也不少,是他该受的惩罚。惩罚他对母亲的劝告充耳不闻,惩罚他的通奸罪行,惩罚他和妻子以及其他人居然参加那些疯狂不羁的派对,惩罚他二十年来明明是思想和举止邪恶败坏,却偏要装作勇敢正直的警察指挥官和军人。不过今天他要痛改前非。今天他会超越人类法则,以赎违背上帝旨意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