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7月19日至9月(第9/28页)

早在7月16日,布雷多家里就已开始谈论,那个星期希特勒的司令部将被炸毁。

发生空袭,我们全被拖下床。这一次炸弹就落在我们住处附近,只好进掩体躲藏;所谓掩体只不过是搭在草丛下面一栋可笑的木头建筑而已。两枚链在一起的空雷掉在距离不远处,因为用降落伞吊着,所以坠落的时间颇长。我们全蹲在地板上,头上戴着钢盔,阿加的钢盔歪得不像话,最紧张的时刻我还是忍俊不禁。厨子福气好,耳朵全聋,外面的噪音一点都听不见,学我们的样儿趴在地上。

下午去见约翰神父。他认为在俄国教堂内举行追思太危险,但他公寓里有个小教堂,我们在那儿举行仪式。只有我一个人参加,从头哭到尾。后来我告诉罗玛莉,我忘了海尔多夫的教名,她震惊地大叫道:“蜜丝!是沃尔夫钦!”

7月25日,星期二

一早打电话去亚当·特罗特家,他还好好的。可是等我去他办公室时,他人已经不在了!房间里只有他的秘书——她人很好,也是我的朋友——满脸惊惧!很快在玛莉亚·格斯多夫家吃过午餐,赶回办公室。这一次亚当的秘书想把我推出他房间,我挤了进去,看见一个穿便服的小个子站在他桌前搜他的抽屉,另一个人斜坐在扶手椅上。猪猡!我仔细瞄他们,想看清楚他们的扣眼,后来才想到盖世太保都把徽章戴在里面。我故意大声问秘书:“冯·特罗特先生呢?还没回来吗?”那两个人都抬头看我。走出房间后,秘书用充满哀求的眼光看我,同时把食指按在嘴唇上。

我一步三阶地冲下楼梯,闯进法官里克特的办公室,表示我们必须立刻采取行动,阻止亚当回办公室,盖世太保已经来搜了。法官痛苦地看了我一眼说:“太迟了!今天中午他们已经把他带走了。幸好当时亚历克斯·韦特跟他在一起。他开另一辆车跟在后面,希望很快就会回来,查出亚当为什么遭到逮捕。”法官显然仍未起疑心,他说早上亚当去威廉街外交部参加每日会议,盖世太保在那个时候走进他办公室,问他人在哪里。秘书本想溜出去警告亚当,却被捉住不准离开房间,结果亚当直接走进陷阱里。国务秘书开普勒尔(他是在外交部任职的一位纳粹党高官,曾经担任解放印度司司长)本来跟他约好下午1点在阿德隆旅馆吃午餐。目前西克斯博士似乎有意救他出来,已派副官去打听罪名。但我怀疑西克斯不会努力太久。

我离开办公室,奔去玛莉亚·格斯多夫家。但丹麦代理大使斯蒂恩森也在那里,所以我不能多说;只拼命流眼泪。玛莉亚试着安慰我:一定是搞错了,他不可能涉案的,云云。她若知道真相就好了!但我绝对不能做任何解释。

过了一会儿,海因茨·格斯多夫回家。他自己也有麻烦,因为他的上司,柏林警备司令冯·哈泽将军(我们去战俘营看吉姆·维耶曾斯基就是他安排的)是参与兵变的重要人物,在和戈培尔会面发生严重争执后已遭到逮捕。为什么哈泽不当场就把那个鼠辈给毙了?

好几个人已经自杀;包括将位于东普鲁士的产业拉斯滕堡让给希特勒做最高司令部的伦多夫伯爵。哈登堡王子听说有人去逮捕他,开枪射中自己的胃,伤得很严重。他很早便参与反抗活动,因为施陶芬贝格和维尔纳·海夫腾最后一个周末是去他家过的,所以受到怀疑。结果逮捕他的两名盖世太保,在返回柏林途中发生车祸死了——这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我们部里的汉斯—贝恩德·海夫腾今天早晨也遭到逮捕,据说他们还发现了名单。

晚上睡在格斯多夫家客厅的沙发上。他们还是没装窗子,不过天气炎热,反正也没有差别。空袭在午夜开始,机群很快便飞到头顶上,我们几乎没时间穿衣服便仓皇钻进隔壁房屋(去年11月烧毁)的地窖里去。敌机投下空雷。这么多年来,这是我头一次一点都不觉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