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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南听出弦外之音,稍微紧张:“你问。”

“那我不妨明说,蒋铭三说,宣侠父那晚和你商谈进一步合作之事,是否属实?”

“哈哈,他似乎知道我要告他的状,恶人先告状。我知道他要陷害我,所以我才反击之。”胡宗南干笑一声,笑容落在了尴尬上,张嘴略停,很快找到了最佳答案,“是的,谈过,不是私自,而是总裁的意思。不过时间是前一晚,宣尧火找我有别的事,我顺道说了这个意思。只是试探,开了个小头,并非正式接洽。况且不是和我合作,是在冀西北和晋东北,八路军与晋绥军加大合作,消除双方的相互戒备,全力以赴对付日军。这件事太重大,太敏感,不适宜在武汉谈,也不适宜在山西谈。适合由我们两个看似不太相干,却能代表双方最高层的人,在西安来谈。”

武伯英不论虚实,加重了恭敬式的压迫:“那你为什么要离开西安?据我所知,军令部并没有调你去信阳,你主动要求的。”

“笑话,你以为我怕你?部队在信阳,统帅却在西安,你听说过这样的大将没有?武汉打成这样,我不想隔岸观火,主动请战去前线,有我督战一定能拿下信阳。”胡宗南抬右手“啪”地合上盒盖,“我的枪,不是送给你这样的人的。要不是你出身特情行,见你对军事有所研究,我都有心让你进入第一军,换个师参谋长。没想到你,浑身上下都透着招人厌的特务气味。”

“总指挥鼻子很灵敏。”

“哼,戴笠就没有这种味道。”

“卑职明白,你和戴老板的纳好,非同一般。”

“你知道最好。”

“总指挥误会我了,我重新出山,必须找一个靠山。我不想选蒋铭三,想是您。我实际是想洗脱你的罪名,若想洗脱,必须采取嫁祸之态,别人才觉得我没有向着您。我已经给你嫁了祸,别人就不好再继续嫁祸。可是这样一来,反倒先被您误解了,更别说受您赞同了。”

“洗脱我什么罪名?”

“通共罪,暗杀罪,破坏抗日罪。”

武伯英右手挽着手枪盒,左手挎着子弹盒,手腕内扣过久,几近肌肉痉挛。走到车边,趁罗子春打开车门,他忙把两个盒子放进后座,朝里推推坐了进去。自己给了蒋鼎文威胁式的谦卑,给了胡宗南压迫式的恭敬,给了伍云甫洞悉式的冷漠,一天半就把西安城三个极点都招惹了。让他们都很厌烦,但这厌烦没到十分,自己也有点得意,但这得意却只有一分。重新出山前两天很成功,先把水搅浑,至于摸不摸得到鱼,是后面的事情。追鱼不易,蒋、胡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刺鲇,滑不滑秋,浑身是刺。但是有一点可以断定,无论这两人谁策划了宣侠父失踪,必然不会联手,只是单方行动。而且必定派人执行,突破口就在虾兵蟹将身上,如不敲敲边鼓,虾蟹都是吃泥长大的,根本不怕浑水,死活不会出洞。必须故意走走歧路,才有可能寻见大道所在。

蒋、胡二人都曾经表示了和戴笠不一般的关系,武伯英明白,蒋和戴好在面子上,胡和戴好在骨子里。这个时代对外公开抗日,对内秘密反共,里子面子都很重要。目前来看,宣侠父失踪案和谁牵扯上,都会惹起蒋总裁不快,唯恐避之不及,怕落个破坏团结的骂名,更怕落个嫁祸领袖的怪罪,从而失去地位权力。但宣侠父毕竟是共产党的猛虎,万一蒋总裁表面生气心底窃喜,似乎又是空手缚虎的天大暗功。武伯英也明白,目前暗算宣侠父之人,不管主使还是爪牙,都如杀蛟打虎的周处般陷入两难。为党国做了好事,却原来自己也是个祸害,没人着落,无处诉说,满腹牢骚,一肚委屈。

武伯英刚上任,就给徐亦觉招了一顿狠批,心里很不美气。自己处境尴尬,上不上,下不下,落点雨滴就有可能咸鱼在水坑里翻身,露点日头就有可能蚂蟥在石头上晒干。见他回来,徐亦觉赶过来,话里带着奚落:“武兄,你进入情况很快,专员当得有模有样。”